女生近在咫尺,上身一件純白絲綢襯衫,下身一條米色闊腿褲,經典的白領穿搭,線條舒暢,閑适且不乏優雅。
“這人脖子以下全是腿!”向榆在心裡嘀咕,又見白浔肩上挂着個普拉達的托特包,心想,要命,她為什麼總能擊中我最愛的那一款!
白副總監來公司沒多久,但出了名的品味好、學曆好、創意也好。
每次聽到同事們誇贊白浔,向榆都不願意附和。
海歸有什麼了不起?出來混,實力才是王道!國内外的行情大不相同,僥幸赢了然姐一回,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她曾在葉然面前半開玩笑半吐槽,老闆把白浔挖過來,多半是垂涎她的美色,畢竟,那張臉,那身材,隻要白浔願意,足以男女通殺。但被狠狠教育了一番。
一向和氣的葉然前所未有地吼了一句“放屁!”
“向榆,要尊重對手!”葉然鐵青着臉,“她有多少本事,時間久了自然會顯露無疑,不要惡意揣度别人。”
挨了訓,向榆不怒反樂,跟着三觀正的上司混,她心裡舒坦,對葉然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因此,看見這位最有可能和葉然競争總監位置的白副總監,她覺得硌應。
“早上好!小魚。”
聲音清亮,帶着笑意,仿佛能将人心底的不滿一掃而空。
“早!”向榆敷衍地打了招呼。
白浔伸出手,見向榆後退了一步,便笑着聳一聳肩:“淘氣!”
葉然的小跟班像個精緻的洋娃娃,臉頰上的嬰兒肥尚未褪去,一頭蓬松的卷毛,她總想揉一揉她的腦袋。
“怎麼這麼早就在公司,然姐又讓你陪她通宵加班了?”
白浔深知葉然是個“拼命三娘”,中學時代,她争分奪秒地拼成績就罷了,竟然将“幹不死,就往死裡幹”的惡習延續到了職場,還拉上呆萌小助理,着實過分。
“沒,我半個小時前才來。”向榆強調,“然姐一直都對我很好,陪她加班也是我自願的。”
她還想說,咱們不熟,你不要一見面就動手動腳,但看着白浔笑盈盈的眼睛,她說不出口。
造孽,被白浔蠱惑,是對然姐的背叛!向榆趕緊鑽進電梯。
電梯門合上前,她聽到白浔輕描淡寫地說:“要是哪天你不想跟然姐了,歡迎來我這兒。”
向榆将一句“不要臉”壓在舌頭下,憤憤,挖牆腳挖得這麼肆意忌憚,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聽到了都想翻白眼!
半年來,向榆隐隐覺得白浔在刻意針對葉然,兩人似乎有一些前塵恩怨,可白浔說她入職前并不認識葉然,而葉然不置可否。以向榆對葉然的了解,她不反對,便是默認。
“她倆真是......”向榆在電梯裡自說自話,“不管怎樣,我然姐是最棒的!”
*
手表指針咔咔作響,葉然睡不着,便起身走到辦公桌左後方的文件櫃前。
最高一層擺放着她的戰利品——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獎杯和厚厚一摞表彰證書。
它們記錄了她的奇思妙想,也承載着她的心血和驕傲。
葉然手指輕輕摸過獎杯,希望能延續好運。每次做彙報前,她都這樣做。
今天要摸兩遍,因為面對的單子非同一般。
客戶是坐擁國内美妝行業半壁江山的N公司,産品豐富,用戶體量大,這意味着,如果她能在本次比稿中勝出,成功把N納入到自己的客戶名單,以廣告圈“用熟不用新”的原則,将來會有許多訂單點名要求她來完成,成千上萬的代理費将在她的方案裡嘩嘩流動,其中的意義遠遠大于每天累死累活地和數十個小企業周旋。
除此之外,老闆還在一個月前的會議中表示,本次順利簽單的,會升任總監一職。
升職加薪這種事,資曆、業績、高層的喜惡都會起作用,主客觀因素并存,不确定性太多。
老闆這樣決定,對老員工不太公平,但是,工作嘛,願意合作就繼續幹,不願意便散夥,誰也不會強迫誰,反正人才滿大街都是,削尖了腦袋往上擠的人數不勝數。
葉然沒有想過離職。
國内知名的廣告公司就這麼幾家,跳槽,不外乎薪資不到位,或者幹得不高興,前一項不存在問題,後一項,她整天忙忙碌碌,交際花一樣穿梭在人群中,大約算不得難過。
八年來,這棟大廈見證了她的青春和熱忱,從菜鳥實習生到初級策劃、中級策劃、高級策劃,再到副總監,每一步她都走得紮實認真。
工作不是生命的一切。葉然贊同,但不敢有絲毫懈怠。
她生怕有一天故人重逢,那個總是比她優秀的女生會沖着她輕蔑一笑,說出那句讓她後背發涼的話來——
“葉然,你就這點能耐?”
事實是,闊别多年,白浔一露面,就将了她一軍。
預料中的冷嘲熱諷沒有出現,比輕蔑一笑更讓人難堪的是一臉不屑。
直到那天,葉然才想起,年少時白浔就說過,當她對一個人徹底失去興趣,在她心裡,那人就是一條發爛發臭的死魚,所謂“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葉然想,這樣也好,公平競争,不要被往事幹擾。
可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兩人同處一家公司,還是相同的崗位,低頭不見擡頭見。
一遇到白浔,過往的片段就來勢洶洶,作勢要把她吞沒。喜悅、感激、愧疚、怨恨......諸多情緒湧上心頭,而回憶的最後一幕,往往是滿身鮮血和震耳欲聾的轟鳴。
我們之間,早就說不清誰對不起誰,誰傷害誰更深,但願往後井水不犯河水。
葉然這樣想着,一轉頭,倒吸一口涼氣。
一雙眼眸灼灼逼人,正透過玻璃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