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某位老闆不滿意預選的代言人，眨眼就讓幾百萬的生意泡了湯。

做方案時，團隊一遍遍核對過，這位老闆是那個明星的粉絲，萬萬沒有想到，她在兩天前已經悄咪咪脫了粉。

普通人粉轉黑，最多在網上發幾句牢騷，而有錢人的喜歡與厭棄，往往會引發連鎖反應。

世界精彩，燈光絢麗，商業繁榮，但細究起來，又像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中風靡的遊戲，看似花樣百出，實則大差不差。

自從接手了這個項目，葉然就神經緊繃，一想到可能會落選，她的胃裡便翻江倒海，晚上好不容易才睡着，淩晨兩三點又從噩夢中驚醒，更别提那些又臭又長的加班，沒完沒了的會議，推敲了一遍又一遍的細節......

這次要推廣的是一款唇膏，目标人群瞄準了朝九晚五的女孩兒，年齡定位在18到35歲，主打滋潤豐唇，色号豐富，性價比高。

葉然一口氣講完，等待反饋。

其實，這套方案上周在高層們面前預演過，他們非常滿意。

“小葉，做得好！”

M的掌舵者，宋焘，一個年過半百、身材魁梧、精神抖擻的男人，用力鼓掌并誇贊了近半分鐘。

可他同時又提醒：“超時10秒，講述再精簡一些。”

10秒，以正常語速，是50個字左右。

文案已經足夠簡練，考慮到客戶聽不清楚或者反應不過來，不能加快語速，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何改動，就成了大問題。

為此，葉然又鏖戰了許多個小時。

聽說白浔上周也得到了好評。

這個結論不難推斷。五個創意團隊都做了預演，隻擇優選取兩份方案面見金主，無疑，白浔是勝出的另一方。

讓葉然倍感焦灼的是，據傳白浔的彙報僅用了8分鐘，還引得宋焘開懷大笑。

白浔到底設計了什麼，目前還是個秘密。公司的規矩，為了避免創意洩露，策劃案與客戶碰面前，隻有團隊内部成員和幾位相關的領導知道。

身為市場部的領頭羊，方可參與了上周的預演。

按照一般流程，創意敲定後要投入正式拍攝，廣告制作完成，将會投放市場，到時候，必然得經過方可的手，所以，預演完的提案是否通過，他擁有投票權。

“和白浔的相比，怎麼樣？”

現在這樣問，極不合适，但葉然迫切地想從方可口中聽到“你比她好”。

誰比誰更勝一籌，貫穿了她們的童年和少年，而今又要延續下去。

“嗯......”

方可想說“你們各有千秋”。

葉然紮實穩重，白浔天馬行空，兩份方案，剛好顯露出兩人的個性。

N主動抛來橄榄枝，要求簡單明了——提高銷量。

而銷量能否上漲，在廣告層面，便是增加記憶率。

海報張貼出去，或者十幾二十秒的視頻播放結束，留給用戶的印象越深，她們下單的概率就會越高。

葉然和白浔能順利通過篩選，除了記憶點比另外三份方案強，宋焘還有另外一個用意——

M此前沒有和N合作過，僅分析他們之前所用的幾支廣告，并沒有多少可取之處，預備兩種風格，既讓N的老闆感受到誠意，又顯示出M的專業度。

當然，作為掌握選擇權的甲方，N最終是否與M洽談成功，誰都無法斷言。

不過，久經商場的老手，不會放任任何一個拓展商業版圖的機會從指縫中溜走。M正處于飛速上升期，得到大客戶背書，多多益善。

宋焘的後備計劃是：

如果上周預選的兩份提案都被否決，便啟用落選的三份，同樣争取了10分鐘演述時間。因此，盡管簽單的幾率微乎其微，另外三個團隊也并未停止完善策劃案。

“嗯什麼嗯？有話直說！”

四五秒後還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複，葉然的心頓時揪得厲害。

她直勾勾盯着方可的嘴唇，似乎隻要他說出“白浔更好”，她就會像一隻燒開的水壺一樣尖叫起來。

“我更傾向于你的創意。”方可直言，“白浔的思維有些奔放，恐怕不符合客戶的審美。”

這話給葉然吃了一顆定心丸。

廣告的受衆年輕靓麗，可拍闆通過提案的人年過花甲。年齡跨度大，對某些事物的接受度會有差别。當然并不絕對。

隻是，每到這種時候，兩頭兼顧就是一門必修課。

基于這一點，她才在團隊成員準備的十幾個創意中選擇了相對保守又不失亮點的一份來調整修改。

“傳一些你的好運給我。”

方可把右手遞上，葉然握住，和往常一樣念“咒語”：“順利順利，一切順利！”

“你呀！”方可笑着，“不用緊張，正常發揮就好了。”

“不緊張才怪！”葉然坐在方可旁邊，“PPT裡的文字都合适吧？大小，顔色、字體、間距都要考慮。”

“簡直不能更合适！”

葉然長舒一口氣。

經驗告訴她，任何一個不起眼的漏洞，都有可能導緻一場失敗，她對去掉頭銜上的“副”字期盼已久，尤其是在白浔入主隔壁工作室後，急迫感一下子沖到了頂峰。

“硬件”告一段落，接下來是個人形象。印象分至關重要。沒有誰願意把大把的銀子交到一個一眼看過去就缺乏好感的人手上，哪怕她的履曆極具說服力。沒辦法，這就是職場的潛規則。

“我今天擦的香水好聞嗎？”

“好聞。”方可湊近嗅了嗅，再次确定，“除非客戶的嗅覺有毛病。”

“你出去一下，我換一身衣服。”

葉然話音剛落，方可的手機上彈出新消息。

“你回？”方可把手機遞上。

葉然說：“你回吧。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們鬧得不愉快。”

方可剛點開微信，葉然又改變了主意：“我來。”

她接過手機，快速打出“在忙”，點擊發送。

白浔收到消息：她那邊什麼時候結束？我等你。

葉然：9:45前沒空。

十點，客戶将到達公司樓下，提前15分鐘，M的高層和全體創意團隊都要下樓，準備迎接貴賓。

白浔沉默了一會兒，哼笑：葉然，你不要太過分！

“她看穿了。”葉然把手機還給方可，“要不要幫她，你自己決定。”

“我聽你的。”方可把皮球踢回給葉然，“我夾在你們倆中間，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心裡清楚，我會無腦挺你。”

“哎呦呦，真是感天動地。”葉然笑一笑，“你出去吧，我要換上戰袍。”

工作室不到三十平，但“五髒俱全”。文件櫃旁邊擺着一個簡易衣櫃，裡面滿滿當當。

葉然挑了一條黑色半身裙，搭配一件象牙色襯衫，再取出一雙黑色露跟鞋，長發在腦後打了個結绾起來，耳釘是兩顆碎鑽。

造型中規中矩，但保險。N的老闆在外界以“樸素”“接地氣”著稱，打扮得太過奢華，與他的基調相背離。

葉然拉下百葉窗，收拾妥當，又開門出去，一眼望去，方可在白浔的工作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