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對你,又不是對我。”
粒粒想到葉然說她當年非常讨厭聶許,問:“除了搶走小方哥,你還做過惹怒她的事?”
聶許回憶起往事:“高一那年,我簡單地、和氣地逗過她一次。”
那天,晚自習結束,他帶着幾個兄弟,浩浩蕩蕩地在校門口“巡邏”。
老遠看見葉然騎着自行車出來,他從石獅子上跳下來,攔住她的去路。
為了耍帥,他特意脫掉校服,把外套丢給小弟,露出印着“敢哔哔,削死你”的背心,還把肱二頭肌擠得很大。
“你和方可關系很好?”他握住車把手,“那種娘了吧唧的人,你和他玩兒,有什麼勁?”
葉然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告訴他,她很憤怒,且懶得搭理他這種人渣。
居然不怕!他面子上過不去了,一把抓住葉然,将她的手臂反剪到後背。
“你被逮捕了,趕快求饒!”
自行車倒了,小弟們哈哈大笑。他看到葉然的嘴唇在顫抖,卻沒有聽到她開口。
對我說句話,會弄髒你的嘴嗎?火氣在他心裡升騰。
“成績好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拿你的滿分來撞我的拳頭!”
他用右手桎梏住葉然,左手握拳,揚起手臂。
葉然絲毫沒有膽怯。她隻是一眼不眨地瞪着他,似乎在說,裝腔作勢的傻叉!社會的渣子!祖國的敗類!
四目相對,他被葉然眼神中的輕蔑和不屑傷得體無完膚。
可男子漢的自尊心讓他不能就此認輸。更何況,周圍還聚集了不少圍觀的同學。
于是,雙方僵持着。
他維持住手臂高高舉起的姿勢,而葉然神色冷峻、目光鋒利,視線所及之處,小弟們紛紛颔首。
四周一片沉寂。
手表的咔嚓聲鬧得人心煩。
沒有台階,下不來台。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而他,平日自诩“高傲的霸王”,面對真正氣勢凜然的女王,想就地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土壤。
“放手!你别弄疼她!”
漫長的六七秒後,白浔出面打破沉寂。
白浔語氣不善,校服袖卷到了手肘處,一副幹架的姿态。她态度嚣張,同樣沒把他放在眼裡,但他感激不盡,至少,白浔肯和他搭話。
他趁勢甩開葉然:“看在校花保你的份上,老子就不逗你了。趕緊滾蛋!”
葉然去扶自行車,白浔搶先扶起,問她:“沒事吧?”
“沒事。”葉然微微一笑。
這讓他更為惱火。果然,學神隻和優等生說話,在她眼裡,他宛如空氣,額頭刻着大寫加粗的“不配”。
奇恥大辱!自取其辱!他的自尊心破碎一地,痛苦得想去刨坑。
“我和方可關系更好。”白浔轉頭看他,“你有意見,歡迎來找我,不許再欺負葉然!”
他當然知道白浔和方可關系更好,讓他憤懑不平的是葉然對待差生的趾高氣昂。
“好嘞!”為了快點脫身,他差點極沒骨氣地蹦出口。
不過,在丢人丢到西天外之前,他相當硬氣地回答:“看在你的份上,我會考慮不再招惹她。記住,是看在你的份上!”
當“色迷心竅”“老大被美色所誤”的嬉笑聲飄入耳中,他順勢和白浔攀交情:“我叫聶許,校花,請務必記住我的大名。”
校花并沒有記住他的大名。他們的友誼,開始于白浔第二次撸起袖子來找他,那一次,她是為方可而來。
聶許對粒粒的講述并不細緻入微,隻說葉然不愛熱鬧,他逗了她一次,自讨沒趣,便對她敬而遠之。
粒粒聽完,興緻索然:“講講你們的三角戀?”
聶許的描述與另外兩人相差無幾,隻在末尾多了感慨:“我以為我毫無希望,沒想到,可仔繞了一圈,還是選擇了我。”
“青梅敵不過天降。”粒粒的觀點是,“從小就黏在一起,彼此太過熟悉,往往沒法産生愛情。”
“你是這樣想的。”綠燈亮了,車子發動,聶許問,“想去哪兒?飯店?遊樂場?你選地方,我啟航。”
*
手表指針走到十二點。
向榆拎着蛋包飯進來。
兩人開餐,葉然問:“想好五一去哪裡浪了嗎?”
“英國。”向榆說,“三天法定假期,外加三天調休兩天年假,我要好好放松一下,你确定不去?”
“我回老家。”葉然說,“英國我去過了。大學畢業旅行。”
當年,她對方可說要去偶遇小雀斑,但心裡其實抱着另一層幻想——也許,會和故人相逢。
山不就我我就山,哪怕隔着一條街遠遠看一眼也好,看到白浔過得好,她才能安心。
可惜一無所獲。
畢業後,她一頭紮進職場,為了假想的競争忙得焦頭爛額,直到去年,她又萌生出尋人的念頭,結果被臨時安排的出差攪和了。
讓她意外的是,去年10月底,山自己回來了!似乎刻意選定了日期,來慶祝,或者破壞她們的生日。她突然闖入她的視線,像一道強烈的光,灼得她眼眸生疼。
不管怎樣,回來就好!那天,白浔不情不願地和她握手時,她卻激動得想要給她一個擁抱。
“報旅行團了嗎?”
說話間,葉然想起,前天晚上顧瞻給她發微信,說五一要去英國,問她要不要一起。
“我不喜歡跟團。”向榆無奈,“本來打算和你一起的,唉!”
“我給你推薦個旅遊搭子?”葉然把顧瞻的情況簡單地介紹一下,“怎麼樣?可以嗎?”
“我沒有意見。你問他。”向榆說,“人家不嫌帶着我累贅就成。”
幾分鐘後,葉然收到回複:可以啊,麻煩把你同事的微信推給我。
向榆和顧瞻互加了微信,聊起行程規劃,葉然吃完午飯,去看資料。
粒粒發來信息,買了大包小包的食材,準備大展拳腳。
“辛苦了。”葉然心裡暖暖的,“隔着屏幕都能聞到香味。”
六點一到,她馬上關閉電腦。
“這麼早?”向榆想,工作量銳減真是好事,勞模都按時下班了。
“回去晚了,飯菜就涼了。家常菜不可多得,不能辜負。”
“誰做的?”
“粒粒。”
“誰?”向榆知道葉然和粒粒熟,但沒有想到她們熟到這種地步,“她住在你家?她會做菜?啊不,讓大明星為你洗手作羹湯?厲害了我的姐。”
“大明星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葉然得意,“她廚藝超好的,是個名副其實的寶藏女孩兒。”
“優秀!棒呆!”
向榆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封面印着粒粒的筆記本,一臉谄媚。
“簽這裡。”她打開扉頁,“煩請粒粒女神給我寫一句祝福。兩句我也不介意。三句更好。”
然後,在她冒出死皮賴臉去蹭飯的念頭時,葉然潑了她一盆冷水。
“不許跑來我的住處追星,否則,别怪我把你開了!”葉然把筆記本塞進包裡,“我不保證粒粒一定簽。”
目送葉然離開,向榆“且”一聲,也收拾桌面,愉快回家。
一道陰影杵在身旁。
“她人呢?”白浔問。
“回家了。趕着吃飯。”
雖說隻要銀子不減,一切都好說,但向榆還是對白浔生起了埋怨。
要分散工作,也該提前和葉然商量一下,仗着官高一級就獨自拍闆,她想,難怪葉然生氣,白浔的做法,透着一股不尊重人的味道,擱誰能咽下這口氣?
白浔來找葉然,是想把今天的拍攝成果拿給她看看,和她讨論需要改進的地方,然而......
“拒絕和我吃飯,原來是有約。”她在心裡碎碎念,“看來,要約社交界的香饽饽,還得提前排隊。”
“小魚,你等一下!”白浔回到工作室,從包裡取來一瓶香水。
“不不不,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向榆嘴上這麼說,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包裝盒,隔着盒子,都聞到了香氣。
“别客氣。”白浔把香水塞進向榆的單肩包,“這款市面上沒有,你買不到的。”
“下架了嗎?”
“沒。是我混合了好幾種香水,重新調制的。”
“哇!你還有這本事!”向榆的佩服如滔滔江水,“厲害厲害。”
“本來也不難。”
向榆得了禮物,想起一件事,有些過意不去:“白總監,我......”
“有話直說。”
“我發微信給你。”向榆憨憨一笑,“我有兩個問題,希望你認真解答。”
七點,白浔審完樣片,點開朋友圈,看見葉然新發的九宮格。
“一看就不好吃!醬油放那麼多!蛋花打得不夠碎!”
她心知菜肴出自誰手,想犀利差評,手指翻動,卻不小心點了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