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造成的傷痕,會殘留在奚幼安身上。一開始那一圈圈的紅腫甚是明顯,光看着便會聯想到各種怪異的場景。
可過了三四天後,那些痕迹消散許多,隻餘下淡淡的紅色。不經意一眼看去,的确會以為是紅疹。
可要是真的将衣裳脫了,仔細辨認的話,那細心的人總會看得出區别。
小睡了一覺,緩過勁來的奚幼安坐起身來,仰頭看着聞人晏。
“殿下,我真的沒事。”
奚幼安想了想,扯着自己的領子,露出一小段肩膀,這點空餘能夠看到淡淡的痕迹蜿蜒着往下。
“這真的不腫。”
他竭力想叫聞人晏放下心來。
隻是聞人晏那眼神幽深,怎麼看都不像是被他說服了的模樣。這讓奚幼安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又說。
“如果殿下實在是擔心我的話,那我自己來塗。”
他松開手,朝着聞人晏伸出手。
聞人晏沉默了片刻,将手裡的藥瓶交給了奚幼安,緩步走到屏風後坐了下來。
這叫奚幼安稍稍安心,把玩着手中的藥瓶。
他正在想着要不要就此糊弄過去,就聽到屏風後的聞人晏淡聲說道:“若是夠不着,我也可幫你。”
這叫奚幼安吓了一跳,連忙将藥瓶拔出,連聲說不必。
他解開腰帶,衣裳随着奚幼安的動作堆在腰間,最後露出上半身。他将藥液倒在掌心,慢吞吞地塗抹在身上。
這藥有着淡淡的香氣。
奚幼安胡亂塗了些地方,就匆匆将衣物給扯了上來。
隻是不知道為何,衣料染上那香氣後,變作是某種更加好聞的味道,叫奚幼安沒忍住低頭在自己身上聞了聞。
收拾完自己後,他起了身。
人剛要走,意識到自己沒了拐杖。
奚幼安微頓,期期艾艾地說:“殿下,能勞煩……”他猶豫了一瞬,是請太子幫忙去取拐杖,還是勞煩太子叫人去把拐杖取來?
不管是哪一個,聽起來都很有問題。
奚幼安決定單腳跳過去。
但這個想法,也隻成功了一步。
還沒再跳第二下,聞人晏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了屏風旁,他微微蹙眉,冷聲道:“莫要亂動。”
奚幼安吓得停在原地,可下一瞬意識到聞人晏要做什麼的他連連搖頭,“殿下,我用拐杖自己出去就好了。”他可無法想象太子再一次抱着他進出的畫面。
“盧诩。”
聞人晏的臉色微冷,叫人将拐杖給奚幼安取來。
得了拐杖的奚幼安總算有了些安心的感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太子的身後,笑嘻嘻地說:“殿下,我這有手有腳的,這拐杖也很合适,根本沒必要勞煩你這貴人之軀。”
聞人晏淡淡掃了奚幼安一眼,冷得他微頓。
可下一瞬,他又搖頭晃腦地說:“殿下可别不信,以我這身子骨,下月這腳肯定是好了。”
聞人晏不緊不慢地說道:“要是我不想你恢複得那麼快呢?”
奚幼安沉默地思考了片刻,然後字正腔圓地說:“不可能。”
聞人晏坐下,聞言揚眉,饒有趣味地看着奚幼安一瘸一拐拄着拐杖走到自己的桌子邊上:“你怎麼就覺得,我不會有這樣惡毒的心腸?”
奚幼安費勁坐了下來,将拐杖放到桌邊。
他本要整理下自己混亂的桌面,突然聽到太子殿下這話,沒忍住笑了出來。
小小的虎牙也跟着溜出來。
“殿下自然不會是這樣的。”奚幼安掰着手指數着聞人晏做的事情,“救了我,供我吃穿,還教我讀書……”說着說着,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最後他擡起頭,有些沉痛地說。
“殿下,我突然覺得,你與我做了一樁虧本買賣。”
許是與聞人晏接觸多了,也或許是因為這日漸的生活裡,軟化了奚幼安原本的警惕,叫他連說話也比從前要自在随意,就連這樣的話也能脫口而出。
聞人晏似乎沒想到奚幼安會說出來這樣的話,先是微微蹙眉,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奚幼安以為聞人晏不信,忙說道:“這些日子以來,都是殿下在幫扶我,我可什麼都沒能為殿下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