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
“天冷了。”時序上手替他整理灰色圍巾,“四季輪換,今年又快過去了,小崽長高了。”
“去年長到我鼻尖,現在我眼睛了。”時序笑着摸他柔軟的腦袋,冬天的小腦袋摸起來冰冰冷冷,帶着一股冷氣。
“寶貝,這個新年要不要去墓地看媽媽爸爸,哥帶你去。”
“為什麼是新年啊哥哥,難道不是清明節嗎?”江一十分不解。
雙親死的時候他還太小,現在已經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哥也不知道,依稀記得以前有人給我提過一嘴,說他們新年的那天的早上才應該祭拜。”從前福利院的小朋友這麼跟他講,他也就一直記得了。
兩人一回了家,江一掏出草莓小蛋糕,一口接着一口喂給他哥,時序張嘴一一吃下。
這天夜晚,江一确認時序睡着後,親手輕腳前往客廳,翻開了那個藏着哥哥身份證的盒子,盒子一被掀開,便露出一個老舊錢夾,剩下的便是一些房産證,老照片之類的雜物。
裡面還放着三歲那年的小照片,年幼的哥哥抱着更加年幼的他,時光荏苒,照片已經開始泛黃模糊,邊角卷曲着。
他拿起錢夾打開,裡面是果然是哥哥的身份證,最讓江一震驚地便是上面的地址,雲市-海水彎半島。
這是什麼地方?他哥果然不是這個城市的,這消息讓他額前滲出害怕的汗珠,他怕他哥有一天真的會離開。
吞了口唾沫,他默默在心中記下這個地址。
客廳無比寂靜,隻開了地燈。
關于哥哥的過去,他一概不知。
江一正将東西收拾好,總覺得不對勁,往後一看,手裡的錢夾“啪嗒”一聲墜落在地:“哥?”
仿佛渾身血液都凝固住,他哥曾義正言辭告誡過他,不允許翻開這個箱子,翻開就挨打。
挨打事小,他就怕他哥會因此而讨厭他,不理他。
“哥,你說句話啊。”
時序不知道什麼時候直挺挺地出現在他身後。
一絲若有似無的清茶香襲來,那道身影彎下腰,修長的手撿起地上的錢夾,忽然轉頭看着輕微顫抖的江一,嗓音帶着一股子冷:
“不是說了不能看,為什麼要偷看。”
“這麼想知道哥以前的事情。”
他将錢夾放進盒子裡,看了幾眼已經泛黃的照片,又将盒子塞回去,在确認江一隻看過自己的身份證後将箱子放進了那個保險櫃裡。
江一全程不敢說話,呼吸都隻敢小口小口。
放好東西,他才用那雙柔情的眼看他呆坐在地上吓懵的小家夥,溫柔地蹲下和他四目相對,擡手揉了兩把他的頭發,将五指插|進他的發裡親揉,眼神溫柔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這一刻,江一覺得他哥笑裡藏刀,他覺得自己被哥哥的外表蒙騙了,一個十來歲就開始混迹社會,好像更應該是兇殘的性格。
他哥實在太會騙人,溫柔的模樣會不會隻是他的一面?其實這才是哥哥原本的樣子?
實際陰狠可怕,但會用溫柔的表面迷惑你,像迷惑纣王蘇妲己一樣。
江一很害怕,一個勁往後縮,最後又因為害怕,一點點躲進他哥懷裡,擡起亮晶晶桃花眸看他。
“吓到你了嗎寶貝。”
時序看着在他懷裡躲他的小家夥,伸手給他順了順背脊,看着人安靜下來後,這才輕聲詢問:“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好麼。”
“嗯。”江一看他哥确實恢複了平時了那個溫柔樣子,這才放下心,“想知道一些哥哥的過去。”
“在遇見我之前,哥哥在幹什麼呢?”
時序用很輕柔的語氣說:“當然在福利院啊,但是後來哥哥不想再裡面呆了,裡面個年紀大的小孩一直欺負我,我就逃了出來,在後來,就遇見你,要懷疑我嗎?”
江一迅速搖頭,看着哥哥将手腕拉起來,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又皺巴巴的疤痕,手肘出顯得格外突出。
這些傷痕即便是經過歲月的洗禮,依舊那麼紮眼,疤痕一大塊接着一大塊,零星帶着一大片黑乎乎的針眼。
這些傷痕看的江一眼眸通紅,拳頭捏緊。
怪不得,怪不得哥哥炎熱夏天也穿偏長的袖子,原來是為了遮住這些醜陋疤痕。
“哥,是誰幹的,我想去殺了他。”抓着他哥胳膊,指尖一點點在上面撫摸着,眼淚一顆顆滾落在他結實有力的手臂上,“哥,痛不痛,當時一定疼死了,我呼呼——。”
呼呼就不疼了。
“已經不痛了。”時序看他哭,心中一片柔軟,帶着溫度的掌心摸着他的發頂,帶着無聲地安慰。
那麼寶寶,你也給我一些關心吧。
江一将學會地所有安慰的詞都用上了,心疼地一把鼻涕一把淚,最後眼淚鼻涕都往他哥衣服上擦,到頭來換成了他哥來安慰哭泣的他。
“寶貝,不哭了,不痛的,你哥是超人。”
他知道,如果世界上有誰會真的為他而傷心,那麼一定是眼前這個正哭的梨花帶雨的男孩,好會哭。
今年冬天,比冬雪先落下的是哥哥輕拍他睡覺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