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鹭羽山莊的次日,天空也飄起了小雪,周序音看着園中被點點白雪覆蓋的花朵,有些可惜,但又無可奈何。
天氣越來越冷了,這些花兒就快活不下去了,等到寒冬臘月,她這園子又得失去色彩了。
見周序音歎息,丫鬟道:“小姐不必難過,大不了讓少莊主再送些過來。”
周序音覺得沒必要再折騰這些可憐的花朵,畢竟很多花卉都是在更南邊的氣候才能存活的,這江南的冬天冷得可以,以後換花的速度隻會愈發頻繁,這樣頻繁的更換,也失去了養花的意義。
這時,另一個從廚房拿來早點的丫鬟道:“小姐,我方才聽别的院裡的丫鬟說,赤羽堂那兒倒是來了一批新的花卉,還都是耐寒的品種,您早膳過後要是無聊可以去看看。”
“好。”
自七夕以來,薛景何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在赤羽堂的練武場檢驗一下薛赫言的修煉成果,她也有些好奇,想去碰個運氣,看看他父子之間的切磋,故吃完飯便披上件輕薄保暖的大氅前往了。
丫鬟随行一起,周序音問道:“那赤羽堂的花是誰布置的?也是表哥嗎?”
“那倒不是,聽聞是您的小舅舅布置的,他前幾日新收了一房,十分寵愛,鮮花跟衣裳首飾都送了不少,為此我還聽到過莊主的埋怨呢!”
周序音愣了一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小舅舅是誰,轉眼才記了起來,“薛景碩?”
丫鬟點點頭。
見她停步,丫鬟試探道:“還去嗎?……”
周序音正要繞道,卻見尚昀從不遠處走來,“是你,表哥呢?”
尚昀道:“少莊主在練武堂,我正要去見他,表小姐要一起嗎?”
周序音一下又展露笑顔,“好啊。”
“我聽說舅父時常檢查表哥的武功。”
“是啊,大概每十日就得一次,畢竟過了年開了春,就離武林大會不遠了。”
周序音又道:“那表哥還能令舅父滿意嗎?”
尚昀笑道:“自然是滿意的,滿意得很!就是莊主這人頗為嚴苛,又不善于表達,所以每次隻說‘還行’。”
周序音微微一笑,将方才小小的不快很快抛之腦後。
到了赤羽堂,周序音一眼瞥到了那一角盛開的風景,雖面積不大,但在這郁郁蔥蔥的練武場地,看起來别有一番風情。
大堂内傳來一些打鬥的聲音,周序音想想還是先不進去了,便留在大門口等他們打完再說。
尚昀也隻是推開門站到了一側靜靜等候,等薛赫言朝他看來的時候,他挑了個眉示意了下門外,薛赫言便領會到他的意思——周序音來了。
既然周序音來了,他更要好好表現,争取赢得父親的認可,這樣父親心情一高興,也不會如何為難周序音。
薛景何一向覺得周序音是他兒子成長路上的阻絆,可隻有薛赫言自己清楚,周序音給他的動力遠比阻礙多得多,很多時候他都是想着能跟周序音有一個美好的未來才撐下去的。如今他要一步步證明他的變強,證明周序音不會阻礙他任何。
雪漸漸地小了,站在堂外的周序音伸手撥開了兜帽,結果頭上的一支花勝不小心勾着帽子,順勢掉了下去,丫鬟連忙拾起一看,“啊呀,上面掉了一粒南紅!”
周序音也不心疼,隻瞧了兩眼,丫鬟道:“這花勝奴婢記得是少莊主買給您的,下午奴婢拿去工匠師傅那裡補補。”
既然她說是薛赫言買的,那就留下,周序音橫豎不記得自己的首飾哪些是自己買的,哪些又是他人贈送的,好在這個丫鬟記性不錯,竟還挺幫她珍惜的。
“好。”
見周序音頭上有些單調,丫鬟想起方才所見的一隅花景,靈機一動道:“小姐,我給您去摘兩朵花來,戴頭上說不定更合适。”
周序音自覺摸摸腦袋,興許是空了點,想起待會兒還要見表哥,她自然也想展現得更美些,便回了個“好”字。
雪基本不在下了,但花圃裡的那些花還是覆上了不少白雪,影響到了丫鬟的挑選,她不得不将雪屑一點點撇開再仔細瞧瞧是否幹淨漂亮,能否稱得上她的小姐。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個小丫鬟也聽了主人的命令跑過來道:“哪兒的丫鬟這麼大膽敢偷我家夫人的花?”
那丫鬟來勢洶洶,但看是熟悉的人便馬上換了副笑臉,“哦是表小姐的人哪?那沒事了,姐姐好好挑吧!我家夫人說随意。”
周序音的丫鬟全程不過擡了個頭,也無需多說什麼,隻一個眼神便唬住了對方。
那小丫頭悻悻跑回自己夫人那邊,解釋道:“那是表小姐的丫鬟,您由着她吧!二老爺也不想得罪莊主跟少莊主他們。”
一身華冠麗服珠圍翠繞的程詩翩并未反駁,隻好奇道:“那表小姐我來了三五日也不曾見到,當真是個藏在深閨的大美人?”
丫頭回道:“是啊,她可是少莊主的心頭肉,很難見到的。”
程詩翩漫無目的地散着步,歎息道:“……男人果真一個樣,家裡有了一個不夠,外頭還要養一個,就連那儀表堂堂的薛赫言也不例外。”
丫頭一下噤聲,四處瞧瞧,生怕被人聽到,“夫人……您不可在莊内如此議論少莊主,也萬萬不可影響了他跟表小姐的感情。這鹭羽山莊,隻有莊主一人才能訓斥他們兩個。”
程詩翩道:“今天下雪,赤羽堂的弟子們又不出來練武,沒什麼人能聽到。”
丫頭默默低頭,不再多說。畢竟這位夫人目前得寵,二老爺甚至為他跟莊主吵了幾架還要極力留她,姑且先依着她好了。
程詩翩感歎道:“那孩子也是可憐,無父無母的沒什麼主見,就這樣上了薛赫言母子的當,還真以為自己攀上高枝了,原來最終也不過是個小的。”
丫頭不解其意,“您說的是誰啊?”
程詩翩不以為意,“我在外頭遇到的一個傻姑娘,她啊年紀輕輕的就把自己獻給了你們少莊主,還勸我不要動歪心思。結果我都做夫人了,她還在寺廟裡待着,也不知你們少莊主何年何月才會将她帶回莊内,該不是讓她做一輩子見不得人的外室吧?”
丫頭更是凝眉不解,她從小在鹭羽山莊長大,可從未聽過薛赫言在外養過什麼外室,還養在寺廟當中,怎麼這個二老爺新來的侍妾會知道這麼多小道消息?
“對了,表小姐住哪個院子?要不我主動上門去找找她,跟她透露點風聲,可不能讓她這個未來正妻一直被蒙在鼓裡啊!”
丫頭連忙拉住,一是不想她去得罪人,二是她口中想見的那個人,就在練武堂的大門口,“……呃?”
周序音難得來赤羽堂,所以連丫頭都有些意外,等她想介紹一番的時候,身邊的人早就快她一步上前去了,“……夫人!”
程詩翩也萬萬沒想到會在此處與周序音重逢,但周序音料到了,因此還是心平氣和地對她颔首緻意,“是你。”
程詩翩看她一身素雅淡妝,頭上就連金钗也沒一支,又是疑惑又是可憐道:“周妹妹,你怎麼在這兒?是來見少莊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