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陳宇辰左臂的石膏終于拆掉了。
醫生拿着小電鋸小心翼翼地切開石膏時,陳宇辰盯着自己蒼白萎縮的手臂肌肉,感覺像是看着别人的肢體。
這段時間,他瘦了整整十二斤,原本合身的襯衫現在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恢複得不錯,但還要避免劇烈運動。”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每周來複健兩次,三個月後基本就能恢複正常功能了。”
陳宇辰機械地點點頭。恢複正常?自從父親走後,他的世界就再也沒有“正常”可言。
母親周蕙忙于處理商場危機,每天早出晚歸,眼下的黑眼圈越來越重。而他,除了去醫院複健,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家裡,盯着父親書房裡的那些照片發呆。
“宇辰,今晚陪我出去走走吧。”女友王麗梅幫他穿上外套,語氣裡帶着擔憂,“你已經悶在家裡太久了。”
王麗梅是陳宇辰大學時的學妹,在他出國讀MBA前确定的關系。她家境普通,但長相甜美,性格活潑,是朋友圈裡的開心果。這一個月來,她幾乎每天都來陪陳宇辰,盡管大多數時候她隻是沉默地坐着。
“去哪?”陳宇辰問,聲音低沉。
“藍調酒吧,聽說新來了個很棒的駐唱。”王麗梅挽住他的右臂,“就當散散心,好嗎?”
陳宇辰本想拒絕,但看到女友期待的眼神,勉強點了點頭。也許酒精能暫時麻痹他的痛苦,哪怕隻有幾個小時。
夜晚的江城燈火輝煌,初夏的風帶着微醺的熱度。藍調酒吧位于市中心一棟老建築的頂層,透過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
陳宇辰和王麗梅到的時候,酒吧已經人聲鼎沸,舞台上一位女歌手正深情演繹着一首爵士樂。
“兩杯威士忌,加冰。”陳宇辰對酒保說,然後和王麗梅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宇辰,你最近……還好嗎?”王麗梅小心翼翼地問,手指輕輕摩挲着酒杯邊緣。
陳宇辰沒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冰塊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不知道。”他最終說,“有時候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場噩夢,醒來就能看見爸爸站在床邊叫我起床。”
王麗梅的眼圈紅了,她握住陳宇辰的手:“陳叔叔那麼好的人……老天太不公平了。”
陳宇辰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烈酒灼燒着喉嚨,卻無法驅散胸口的寒意。舞台上換了位男歌手,彈着吉他唱起一首憂傷的民謠。歌詞講述失去至親的痛苦,每一個字都像刀子般紮在陳宇辰心上。
“我去下洗手間。”他突然站起來,不想讓王麗梅看到自己失控的表情。
洗手間的鏡子映出一張陌生的臉——眼窩深陷,胡茬淩亂,眼神空洞。陳宇辰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沖刷着他的手掌。他擡頭再次看向鏡子,恍惚間看到父親站在身後,像往常一樣對他微笑。
“爸……”他輕聲呼喚,伸手觸碰鏡面,幻影立刻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