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赤城商場後門。陳宇辰比正式上班時間提前了兩小時到達。

他穿着父親常穿的那款深灰色西裝，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拿着一杯黑咖啡。初秋的風帶着涼意，卷起幾片枯黃的梧桐葉在他腳邊打轉。

“陳總，您來得真早。”保安老張驚訝地打開小門，“鄒經理還沒到呢。”

“我想先熟悉一下環境。”陳宇辰點點頭，穿過昏暗的走廊，來到商場内部。沒有顧客的商場寂靜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嗡鳴。他打開幾盞主燈，站在三樓扶手邊俯瞰中庭。在朦胧的晨光中，商場的衰敗更加明顯——地磚磨損嚴重，天花闆漏水留下的黃漬觸目驚心，自動扶梯一側的燈帶已經不亮了。

“爸爸，這就是你最後看到的樣子嗎？”陳宇辰輕聲自語，胸口一陣發緊。

他乘員工電梯上到五樓辦公區，找到了總經理辦公室。門牌上“陳志遠”的名字還沒來得及更換。推門而入，一股淡淡的雪茄味混合着皮革氣息撲面而來——父親的味道！陳宇辰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辦公室保持着父親生前的樣子：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一塵不染，書架上的商業書籍按主題分類排列，牆上挂着父親與各界名流的合影。唯一的變化是窗台上的綠植已經枯萎，葉子焦黃地耷拉着，像在哀悼主人的離去。

陳宇辰輕輕撫過辦公桌的每一寸，仿佛能透過冰冷的木材感受到父親的溫度。他在皮椅上坐下，打開電腦，輸入父親常用的密碼——他的生日加上母親的名字縮寫。電腦順利解鎖，桌面上整齊排列着各種文件夾。

“至少IT部門還在正常運轉。”陳宇辰苦笑着點開最近一個月的财務報表。數字比想象的更糟——營業額同比下滑42%，客流量減少35%，員工流失率高達18%。最令人擔憂的是核心品類的銷售數據：生鮮超市虧損最嚴重，其次是家電和服裝。

正當他埋頭分析數據時，辦公室門被輕輕叩響。

“請進。”

門開了，鄒冼林站在門口，手裡抱着一摞文件。這位跟随父親十五年的老部下比上次見面時更加憔悴，眼袋浮腫，鬓角的白發更多了。

“宇辰，這麼早就來了？”鄒冼林的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鄒叔，您看起來不太好。”陳宇辰起身相迎，“身體還沒恢複嗎？”

鄒冼林搖搖頭，将文件放在桌上：“這些是需要你簽字的緊急文件。至于我的身體……”他苦笑一聲，“心病難醫啊。”

陳宇辰示意他坐下：“關于昨天電話裡說的密碼……”

“先不說那個。”鄒冼林警惕地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宇辰，你确定要接手這個爛攤子嗎？現在還來得及退出。”

陳宇辰皺眉：“什麼意思？”

鄒冼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商場的問題不隻是表面看到的這些。有人在系統性地破壞運營，從内部瓦解你父親建立的體系。”他從文件中抽出一張紙，“看看這個。”

那是一份采購清單，記錄着上個月生鮮區的進貨情況。陳宇辰快速浏覽後發現了問題：“為什麼同樣的商品，單價都比市場價高出15%-20%？”

“因為回扣。”鄒冼林冷笑，“王墉那幫人至少吃了兩成差價。更糟的是，”他又抽出一張紙，“看看庫存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