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一個身材微胖、滿臉堆笑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裝，領帶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手裡拿着一疊文件。

“陳總，早啊！我是采購部的王墉。”他的聲音油膩得像塗了層豬油，“聽說您新官上任，特地來彙報工作。”

陳宇辰強迫自己保持鎮定，但心髒在胸腔裡狂跳不停——這就是父親日記中确認的内鬼，也有可能是間接導緻父親死亡的幫兇！

“王總監，請坐。”陳宇辰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平靜，“我正好想了解采購部的情況。”

王墉谄笑着坐下，遞上文件：“這是下個月的采購計劃，請您過目。特别是生鮮區那塊，供應商催得緊……”

陳宇辰接過文件，假裝認真閱讀，實則用餘光觀察王墉。對方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膝蓋，眼神飄忽不定，時不時瞥向鄒冼林，明顯的很不自在。

“王總監，”陳宇辰合上文件，“為什麼我們的采購價比市場均價高出了這麼多？”

王墉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這個……這個……陳總您有所不知，現在物價飛漲，而且我們要保證品質，自然價格……”

“是嗎？”陳宇辰打開電腦，調出一份市場行情報告，“根據商務局最新數據，同類商品批發價過去三個月實際下降了5%。而我們支付的單價卻上漲了12%，這該怎麼解釋？”

王墉的額頭開始冒汗：“這……可能是供應商不同……”

“那好，從今天起，所有采購合同必須重新談判。”陳宇辰的聲音冷了下來，“我會親自參與，必要時不排除更換供應商。”

王墉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陳總，這不合規矩啊！供應商都是老合作夥伴，突然換人會影響……”

“規矩？”陳宇辰猛地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王總監，赤城商場現在每天虧損幾十萬，你跟我談規矩？要麼按我的要求做，要麼……”他故意拖長音調，“我讓審計部門徹底清查采購部過去三年的每一筆交易。”

王墉的臉色瞬時變得慘白，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來。鄒冼林在一旁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在提醒陳宇辰别打草驚蛇。

“當然，”陳宇辰緩和了語氣，“如果王總監能配合改革，證明自己的價值，過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王墉如蒙大赦，連連點頭：“一定配合！一定配合！陳總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好，那先把這份采購計劃拿回去重做，明天我要看到符合市場價的版本。”陳宇辰将文件推回去，“對了，下午三點召開部門主管會議，别遲到。”

王墉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關門時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門一關上，鄒冼林就擔憂地說：“宇辰，你這樣太冒險了。王墉背後有人，逼急了怕他會狗急跳牆。”

“我就是要打草驚蛇。”陳宇辰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這樣吧，鄒叔，你幫我安排一次‘意外’，讓王墉知道我正在調查采購部的腐敗。然後盯緊他，看他聯系誰。”

鄒冼林思索片刻，點點頭：“我倒有個主意。不過宇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揭開這個蓋子，可能會看到最醜陋的東西。”

“我已經準備好了。”陳宇辰望向窗外，陽光已灑滿商場前的噴泉廣場，第一批顧客正陸續進入。“為了爸爸，我什麼都敢做。”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陳宇辰在鄒冼林的陪同下巡視了商場的各個部門，與中層管理人員一一見面。大多數人對他這個“空降”的少東家持觀望态度，少數人則明顯表現出不屑和抵觸。

“陳總，不是我潑您冷水，”家電部主管老馬直言不諱，“商場現在的問題不是換個領導就能解決的。電商沖擊、成本上漲、客源流失……現在這是整個行業的寒冬啊。”

“馬主管說得對，”陳宇辰并不動怒，“但寒冬中最先凍死的是沒有準備的。赤城商場有二十年積累的客戶基礎和黃金地段優勢，隻要能止血轉型，春天來臨時我們會是最先複蘇的。”

老馬沒想到年輕的陳總會這樣回應，一時語塞，其他主管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巡視到生鮮超市時，情況比昨晚看到的還要糟糕——早市剛過，海鮮區的魚已經眼睛渾濁，蔬菜蔫頭耷腦，水果區甚至有蒼蠅在嗡嗡飛舞。幾個顧客搖着頭空手離開。

“損耗率多少？”陳宇辰問生鮮主管。

“呃……15%左右吧。”對方支支吾吾。

“說實話！”鄒冼林厲聲喝道。

“……30%。”主管低下頭，“有時更高。”

陳宇辰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父親日記中特别提到生鮮區是關鍵，果然如此——30%的損耗意味着近三分之一的商品直接被扔進垃圾桶，這是何等巨大的浪費！

“從今天起，”陳宇辰當機立斷，“生鮮區實行三項改革：一、建立嚴格的收貨标準，不合格商品當場退貨；二、調整陳列量，少量多次補貨；三、每日關門前兩小時，未售出的生鮮打折促銷。”

主管面露難色：“陳總，這……供應商可能不答應……”

“那就換供應商。”陳宇辰斬釘截鐵地說，“一周内我要看到損耗率降到20%以下，否則換人來管。”

離開生鮮區後，鄒冼林小聲說：“幹得好。但你動了太多人的奶酪，接下來會有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