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陳宇辰揉了揉太陽穴，從早上到現在他幾乎沒停過，疲憊如潮水般湧來。“鄒叔，下午的會議準備好了嗎？”

“嗯，所有部門主管都會到場。不過……”鄒冼林猶豫了一下，“有些人可能會刁難你，特别是周董事的人。”

陳宇辰想起父親日記中提到的“老周嗜賭”，以及那位光頭周股東在董事會上的表現。“沒關系，讓他們放馬過來。”

中午，陳宇辰獨自在辦公室啃三明治時，手機響了。是王麗梅。

“宇辰，聽說你正式接手商場了？”女友的聲音透着擔憂，“怎麼不告訴我？”

“事情太多，忘了。”陳宇辰疲憊地說。事實上，自從酒吧沖突那晚後，兩人的關系就微妙地疏遠了。

“今晚有空嗎？我想見你。”王麗梅的語氣有些異樣。

“今晚恐怕不行，第一天接手，有很多事要處理。”

“……好吧。”王麗梅明顯失望了，“宇辰，你變了。自從陳叔叔走後，你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什麼都不跟我說。”

陳宇辰沉默了。她說得對，他确實變了——父親離世的打擊，商場危機的壓力，以及發現父親死亡可能并非意外的震驚……這些他都不能，也不願與她分享。

“麗梅，給我點時間。”他最終說。

挂斷電話，陳宇辰站在窗前俯瞰商場中庭。午休時間，客流稍微多了一些，但與其他購物中心相比仍顯冷清。他的目光落在三樓一家正在裝修的店鋪上，圍擋上寫着“即将開業：飛龍智能體驗店”。

“飛龍？”陳宇辰皺眉，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他拿起内線電話：“鄒叔，三樓那家新租戶是什麼背景？”

“正要跟你說這個，”鄒冼林的聲音很嚴肅，“是龍城地産旗下的子公司，昨天剛簽的約。我查過了，合同完全合法，租期兩年。”

龍城地産——劉建民家的公司！陳宇辰握緊了拳頭：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在赤城商場内部開競争對手的店！

“能取消合同嗎？”

“很難，除非他們違約。”鄒冼林歎氣，“而且違約金很高。宇辰，我也有點懷疑這是故意設的局，就等你接手後發作。”

陳宇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商場内部的腐敗，外部勢力的滲透，現在競争對手又打上門來……父親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敵人嗎？

下午的部門主管會議比預想的更加艱難。二十多位主管擠在會議室裡，當陳宇辰宣布一系列改革措施時，質疑聲此起彼伏。

“全員績效考核？這不是變相裁員嗎？”

“供應商重審？那些都是合作十幾年的老夥伴！”

“生鮮區改革根本行不通，顧客就喜歡貨堆滿的感覺！”

最激烈的反對來自市場部總監林姐，一個四十多歲、妝容精緻的女人：“陳總，您這些MBA理論在課本上很美好，但現實是商場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員工們已經人心惶惶了，再大刀闊斧改革，隻會加速崩潰！”

陳宇辰耐心聽完所有反對意見，然後站起身，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各位，赤城商場現在每小時虧損一萬兩千元。照這個速度，三個月後我們将無力支付工資，半年後破産清算。”

他停頓一下，讓這個殘酷的事實深入人心，“是的，改革會帶來陣痛，但不改革隻有死路一條。”

會議室安靜下來。

“我不是來當好好先生的，”陳宇辰繼續道，“從今天起，所有部門實行目标管理，完成不了的主管請主動辭職。同時，我設立匿名舉報郵箱，歡迎檢舉任何腐敗和渎職行為。”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王墉，“特别是采購環節的違規操作，一經查實，嚴懲不貸。”

會議結束後，大多數主管面色凝重地離開了，隻有少數幾個上前表示支持。鄒冼林拍拍陳宇辰的肩膀：“表現不錯，但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傍晚，陳宇辰獨自在辦公室整理文件，忽然收到一條陌生号碼發來的短信：

「想知道你父親死亡的真相嗎？今晚10點，老鋼廠見。别告訴任何人，包括鄒冼林。」

陳宇辰的心跳驟然加速。這是陷阱還是轉機？發信人是誰？為什麼要選在老鋼廠——那個廢棄多年的工業區？

他盯着手機屏幕，手指懸停在回複鍵上。窗外的天色漸暗，商場的燈光一盞盞亮起，在玻璃上投下他模糊的倒影——一個年輕而孤獨的身影，背負着遠超出他年齡所能承受的重擔。

最終，陳宇辰關掉手機，拿起外套。無論這是陷阱還是機會，為了父親，他都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