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吃完飯的四個人一起離開了大排檔。
初夏的風撲面而來,吹得餘晴頭發亂飛。
發絲從庾禮眼前掠過,又回到餘晴腦後,被她用手撫平。
他看着前面和任祺并肩走着的餘晴,下意識地回憶起高中時期。
餘晴并不矮,在班上能坐倒數第二排。那個時候,庾禮就總是看着她的背影。
她烏黑順滑的頭發,偶爾露出的纖細細膩的後頸,還有她不需要任何動作就自然散發的青春氣息。
現在的餘晴不再像高中那樣青春有活力,但他相信她的性格底色永遠不會變。
她開朗率真,謙遜有禮,樂于助人,高中時期人見人愛。
他相信她永遠都會是這樣,卻仍希望她會因看到自己而有些許的不自然。
或許今天他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從紀川序帶他進小區時他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後來他開門,庾禮一眼就看到擺在屋子裡的屏風。
高三的某個周五下了大雨,還是大考前夕,為了清考場,庾禮幫餘晴把教輔給搬回來。
她打開門之後跑來跑去,又是給他找拖鞋又是給他拿毛巾,但最後他還是沒踏進去。
餘晴也沒強迫,隻是笑着對他說:“我們家這個醜屏風前幾天才運過來的,不知道我爸怎麼突然整了個這個,還擺在一開門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沒覺得這屏風有多醜,但餘晴的話讓他多看了兩眼。
時隔八年,這個屏風依舊讓他印象深刻。
紀川序給他拿了拖鞋就往裡面走,庾禮跟在他身後,看到沙發上蜷縮着的一個身影。
還沒看到正臉的時候他就能确定這個人就是餘晴。
餘晴。餘晴。
每次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心頭都彌漫出無法形容的感受。他曾經以為這種感覺是心痛,後來發現也不僅僅是心痛,還有很多貪戀。
和她一起經曆過的台風天的危險和黏膩,她課間惺忪的睡顔,她站在年級大榜前驕傲的神色,她永遠像隻蝴蝶一樣翩跹的靈動。
記憶裡的她就那樣又出現在他的面前,伴随着一聲被吓到的尖叫,沒有給他任何準備的時間。
他還沒有整理好心情,就看到她僵住的表情。
紀川序還站在一旁對她進行介紹,就好像兩個人是初次見面一樣。
他也對自己發現兩個人名字連在一起是一個成語這件事感到很得意,像發現什麼天機。
但餘晴和庾禮早在多年前就發現了這件事,這也是她們親近的一大契機,更成為雙方生命中無法磨滅的印記。
當被喊出名字,她們都會下意識地想到另一個人的名字。
曾經如影随形,相偎相依。分開後卻成為咒語。
紀川序的觸碰讓庾禮回過神來,他低頭,是煙盒的一角抵着他的手臂。
庾禮接過,倒出一根煙銜在唇邊,按下紀川序遞來的打火機。
聽到聲音,餘晴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碰上庾禮呼出一口煙。
煙霧彌漫在二人之間,模糊了面目和距離。
三秒後,她又扭過了頭。
已經能看到地鐵站的入口,她停下腳步,對着任祺說:“我回去了。”
任祺剛想點頭,又想起她下午回家的事,問了一嘴:“書房裡沒找到筆記嗎?”
“沒找到。”餘晴懷疑那些筆記是被沈意琴給了哪個表妹堂妹,這麼多年過去都下落不明,估計是再也找不回來。
她淺淺地笑了下:“沒事,之後再說吧。”
餘晴看向因為在抽煙所以離自己有些距離的紀川序,朝他揮手:“我走了。”
“拜拜,晴姐常來玩。”他沒夾煙的手也對着她揮了揮。
餘晴點頭,又看向庾禮。
他手上的煙不知道什麼時候滅掉了,此刻單手插在褲兜裡站着。
餘晴沒說話,臉上不帶表情地對着他也揮了下手,沒等他有回應就轉身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任祺看着她進了地鐵站後才轉身,眼神複雜地看向庾禮。
當年餘晴和庾禮戀愛的時候,任祺還隻是一個初三生,後來他升高一入學,一入學就聽到關于二人的很多八卦。
真真假假摻在一起,任祺并不好分辨,但知道餘晴在那段時間真的很快樂,在那段大家普遍覺得痛苦難捱的高三裡。
那份快樂在八月份似乎戛然而止,他聽聞餘晴和庾禮分手,庾禮即将前往英國讀書,餘晴和朋友到處旅遊。
在餘晴出發去京州讀書的前兩天,他在送行的晚宴上才再次看到她。
她看起來一切如常,臉上始終挂着笑容,長輩們的打趣她全盤接收,小輩們的好奇她有問必答。
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裝不在意,從來沒有人問過。
而這個問題現在也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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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帶耳機出門的餘晴一路想着小說情節回了家。
開門後屋裡大亮,餘晴知道李落已經回來。
果不其然——“格格吉祥。”
“免禮平身。”餘晴換好拖鞋往裡走,一屁股躺到沙發上。
李落知道她下午回家找東西去了,看她兩手空空回來,伸腿踢她:“東西沒找到?”
“沒有。”餘晴還是覺得很蹊跷,“有沒有在你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