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是個大晴天。
李落躺在餘晴房間裡,看着她面對着窗戶那邊的太陽光化妝,忽然笑起來:“你記不記得當初老段他們說要拍大榜照片,你那天黑眼圈都掉地上了。”
餘晴白天在學校認真聽講,晚上回家看小說寫小說,熬出大黑眼圈還被誤以為是在家也刻苦讀書。
她一邊上腮紅一邊笑:“記得啊,還好蓓蓓在學校裡放了化妝品,不然大家看到那個照片都會以為我是鬼。”
李落下午有事不能陪她一起回校,她對一中也沒什麼特殊感情,不是非回去不可。
“我走咯。”餘晴在玄關處一邊換鞋一邊說,“有想吃的和我說,我回來給你帶。”
“好哦。”李落躺在沙發上和她揮手,“開車小心,拜拜。”
餘晴背着包關上門,下意識地往隔壁看了一眼。
門口連地毯都沒有,好像從來沒有人住過的樣子。
她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眼手表後去按了電梯。
這場講座定在下午三點,餘晴從家開過去隻需要十幾分鐘,周五的下午,瀝州市區也并不擁堵。
在門衛處,她的車如她所預料地被攔了下來,餘晴不緊不慢地給保安聽了老段提前發來的語音後才順利地把車給開了進去。
八年沒來,一中變化很大,但餘晴卻仍然能在不同的角落想起不同的回憶。
學校禮堂卻始終沒變。這是單獨的一個環形建築,占地面積十分大,可以容納全校所有師生。
餘晴在這裡參與過入學儀式、每年的元旦晚會、大型的講座及賽事活動以及她的畢業典禮。
她在操場進行過國旗下講話,但還沒有來禮堂的講台上發言過。
推開門,餘晴站在觀衆席的最後一排,一眼就能看到全場最亮的台上。
老段正戴着眼鏡在電腦上操作着大屏的背景,有個人站在台下幫他看排版有沒有對齊。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那個人很快回過頭,望向站在門口的餘晴。
果然是庾禮。
她們中間隔着很長的距離,很多級台階。
餘晴先低下頭,看着腳下的台階,一層一層地慢慢往下走。走到一半,老段終于注意到她的動靜,拿着手邊的麥克風喊她的名字:“餘晴!”
麥克風聲音還沒調試好,餘晴猛地被吓得一個激靈,多踩了一層台階,一個踉跄後連忙伸手扶住左手邊的椅背。
庾禮很快來到她身邊,低頭看她:“沒事吧?”
餘晴站直身子,眼神還落在地面上。
她看到庾禮今天穿的是帆布鞋。
她今天穿的也是帆布鞋。同一個牌子,同一個款式,同一個顔色。
“沒事。”
餘晴說完就往下走,沒有理會庾禮剛剛伸出來要扶她的手臂。
“哎喲,好久沒見你了。”老段看到她就笑眯眯的,一如八年前,“怎麼和讀高中的時候比沒什麼變化呢?”
餘晴臉上挂上淡笑:“沒有啦。”
她在最緊張的高三時期都不會這樣敷衍地笑,老段看了一眼還在台下的庾禮,把話筒挪開,小聲開口:“不是老師要他來的,他自己說來幫幫忙,說他也好久沒回一中了。一中好歹也是他母校,老師總不能真不讓他進來吧?”
餘晴垂眸看着電腦上的背景圖,漫不經心地點頭:“沒什麼的老師,一中是大家的一中。”
距離三點還有十分鐘,餘晴調了一下麥克風的音量後就在底下随便翻了個椅子下來坐。
庾禮毫不避諱地坐到她身邊,開口搭話:“今天你打算說什麼?”
餘晴在逛購物軟件,給狗狗選貓糧,看都沒看他一眼:“等會你就知道了。”
庾禮瞥了一眼她的手機,手指在兩人中間的扶手上敲了兩下,提醒她:“你看的這款暴雷過。”
認真看着詳情頁的餘晴眨了兩下眼睛,終于願意施舍給他一個眼神:“真的假的?”
這可是餘晴千挑萬選出來的。
“真的。維權的視頻都被品牌方舉報下架了,所以沒什麼消息。”庾禮看着她的眼睛,她素顔時長翹的睫毛在化妝品的點綴下更加漂亮。
按照餘晴的交際經驗,她接下來應該要問他“你怎麼知道的?你也養貓嗎?”然後就能引出更多的話題。
但餘晴隻“哦”了一聲,就幹脆利落地把這款貓糧從購物車裡删掉,切去另一個軟件繼續做貓糧功課。
她的動作沒有一點拖沓,臉色也沒有絲毫改變,一切都不是硬撐出來的僞裝。自然得讓庾禮的表情都不再自然。
為什麼不問了呢?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了嗎?
庾禮感到心口處泛着并不陌生的酸澀情緒,卻又想因為她對他獨一份的疏遠态度而牽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