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了,另一側突然傳來汽車轟鳴。江夜星臉色大變,抓過蕭雨眠的手腕,“我有我的苦衷,你在乎我,我說不開心是假的,但絕非存心惹你傷心,這張紙條裡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他來了,我不便久留,隻希望你永遠記得,我一定是站在你這邊!”
等蕭雨眠處理完這超長的信息量,江夜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夜盡頭。
跑得比兔子還快,蕭雨眠大概猜到來的是誰。他将紙條收好,一樓平層南北貫通,樓下那盞感應式街燈亮着,燈下的人聽見響動,擡起幽淵似的雙眼。
蕭雨眠沒猜到的是,他會是這個情況。
江辭舟滿身的血。袖子、褲膝劃開幾道口子,皮鞋也灰頭土臉,手臂淌下的血落在腳邊。
蕭雨眠敢轉身上樓,江辭舟就敢死在樓底下。
走近了看,江辭舟的手背、臉頰刮擦破皮,額角還青了一塊。蕭雨眠站在遠處時,江辭舟一雙眼睛咬着不放,這會兒人在面前,他松開了的眉眼低順下去,散着頭發,帶了一身傷,像隻淋雨的小狗。
“去哪兒殺人放火了,沾這一身腥。”
江辭舟一隻手扶着車頂,身形晃了晃,“車禍。”
商務黑車完好無損,蕭雨眠沒往嚴重情形設想,江辭舟硬挺的腰身是真的在硬挺,他朝前走了兩步,忽然直挺挺栽倒。
蕭雨眠撐住他的身體,耳畔傳來響起低聲痛呼,他慌了,“車禍這麼嚴重你不去醫院瞎跑什麼!江辭舟!江辭舟你别閉眼睛!”
“沒事,輕傷。”江辭舟環住蕭雨眠的腰背,臉埋進肩窩,安撫道:“急着見你,不想去醫院。别動,讓我抱一會兒,求你了,好疼。”
“……你瘋了,電話給我!”
江辭舟抱着不撒手,咕哝道:“在車上。”
蕭雨眠沒拿手機,托着隻超大的樹獺挪去車窗邊,手機掉在駕駛座縫隙,距離太遠。
“江辭舟,放開我,我給你叫輛救護車。”
江辭舟收攏手臂,抱得更緊了,“不去醫院,别丢下我。”
蕭雨眠掙了幾下,又幾滴血珠子甩在地上。江辭舟痛苦的低喘鑽耳撓心,這小混蛋是真的疼,也是真的死都不肯松手。
來硬的不行。蕭雨眠不想他死在身上,安撫道:“謝宴,你必須盡快去醫院,你乖乖的,我陪你去好不好?”
“真的?”
蕭雨眠磨了磨後牙槽,磨出和善的微笑,“真的,你聽話。”
江辭舟想了想,松開手,他一個人站不穩,蕭雨眠承了一半的重量,側着身子伸長手臂,指尖按着手機屏幕朝外扒拉。
手機對上蕭雨眠的臉自動解鎖,未接來電全是董特助。
蕭雨眠叫了救護車,又給董特助回了一通電話,十幾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停在街邊。
董特助從車場下來,一路小跑過來。蕭雨眠問完他,才清楚事情始末。
責任方不在江辭舟,他開着跑車但沒超速,遇上一輛違規調頭的轎車。事後交警查看了雙方的行車記錄儀,那輛轎車調頭後距離江辭舟的跑車還有一段距離,主駕駛卻在這時猛踩油門,幾萬的轎車徑直沖向主駕駛座。
當時右邊車道也有行車,如果江辭舟加速沖過去,右邊那輛輕型小電車就要遭殃。他反應極快,猛打方向盤,跑車斜轉四十五度,主駕駛座避開對方的車頭,車尾吃勁兒,車輪打滑,最後撞上護欄。
董特助講出了港式追車激戰的畫面感。
“等會兒,”蕭雨眠打斷滔滔不絕的董先生,問出關鍵:“那人為什麼故意撞他,尋仇?”
“江總哪有這麼LOW的仇家,那人情場失意,被白富美甩了,正巧前女友開的也是同款跑車。”
跟着江辭舟上戀綜的柯尼塞克車門嚴重變形,車頭也扁了。光是賠償金額就把肇事者的酒吓醒了,拉着江辭舟又哭又求。江辭舟沒空搭理他,打電話給董特助來處理現場,坐上董特助開來的商務車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汽車尾氣裡,董特助、肇事者、交警面面相觑。
交警抹一把臉,“這先生急着去哪兒啊,命都不要了。”
董特助猜得到,幹笑幾聲,“那肯定是有比命還重要的事情,您有什麼吩咐我一定配合。該走的流程,該罰的款,咱們都一樣也不能少。”
這事兒挺讓人無語,江辭舟站都站不穩了,還敢繼續開車,蕭雨眠看他那副裝可憐的樣子就火大。
“半邊身子都腫了,就你那胳膊,還能握得住方向盤!?再遇到個發酒瘋的司機,誰給你收屍!反正不會是我!”
江辭舟将人攬進懷裡,擡起沒流血的右手,在蕭雨眠微紅的眼眶下方來回擦拭。
“别擔心,我心裡有數。傷勢不重,董特助吓你的。”說着,眼神越過蕭雨眠肩頭。
董特助忙道:“是是是,我誇大了,那跑車也沒損壞太嚴重,暫時扣在交警手裡。”
救護車的響鈴由遠及近,蕭雨眠推江辭舟上車,江辭舟握着他的手腕不放,眼神倔強,“你說過會陪我。”
“我陪你!”樓道燈亮起,顯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蕭澤披着件外套出來,把手機扔給蕭雨眠,雙臂環抱胸前,笑起來時臉上猙獰的刀疤像是扭動的蜈蚣,“我兒子倒騰一整天了,哪有空管你要死要活。”
他拍了一下蕭雨眠的肩膀,“上去睡覺,禍害遺千年,他要是熬不過今晚,等我電話吃席。”
董特助正要擋上前,聽見那句“我兒子”,心說這又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扭身躲進陰影裡裝死。
自那一刀之仇後,這是兩人首次正面沖突。蕭雨眠一個頭兩個大,一手推着江辭舟上救護車,另一隻手臂橫在蕭澤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