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慎闆着個棺材臉回了州衙門。
路過堂前,一群年輕衙役們在幫廚房大娘挑井水,嘻嘻哈哈的。
刺史大人突然沖上前去,劈手奪過水桶,給自己澆了個透心涼。
四周瞬間安靜如雞,衆人面面相觑——新任大人怕不是個有腦疾的吧,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徐子慎搶完水,奪走了他們原本的快樂,丢開桶施施然走了。
渾身滴答地回到後堂,蕭凜正在他的院子裡賞花——他和徐子慎分住衙後東西廳,非說東邊的院景好又有小金魚,天天賴在這不走。
蕭司馬轉頭見他一身的水,發出雞叫:“神經病啊!還沒夏天呢,洗什麼涼水澡?”
徐子慎懶得回他,在院子裡沉默着坐下。
蕭凜随手找了條擦桌子的布,丢到他頭上,問:“咋了,被老相好傷心了?”
徐子慎歎了口氣,沒有否認。
“誰啊,這麼不識擡舉?這麼風流倜傥才貌不凡的徐大人,都能給拒之門外。徐子,勿要傷心,兄弟跟你說句實話,比你帥的沒你有錢,比你有錢的沒你有才華,比你有才華的沒你職位高。我敢打包票,不要你絕對是她的損失,不出幾天,肯定回頭來找你……”
徐子慎聽着,伸手捋了一把濕掉的頭發,凹了一個帥帥的造型,繼續低頭傷感。
“——不對,等等。好像自從前幾天遇到那倆姑娘,你就開始不對勁了……不會那就是你的老相好吧?!”蕭凜的聲調猛地揚了起來。
徐子慎沉痛點頭。
“嗯……額……那确實長得挺漂亮的哈。”
蕭凜搔搔臉頰,突然沒屁話講了,表情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有點尴尬。
“怪不得你不要京城那些莺莺燕燕,哈哈,哈哈。”
徐子慎突然想起來,那天蕭凜還誇寶珠長得水靈來着。
猛地擡頭,跟他秋後算賬:“誰許你看了?誰許你誇了?”
“要不要這麼霸道啊,看兩眼都不行?”
蕭凜震驚地瞪大眼睛,徐子慎金榜高中的時候都沒這麼七情上臉的模樣,現在為了個老相好,居然急得快跟他跳起來。
“不許,不許,不許!!”
今晚上就沒一件開心的事情,刺史大人跟吃了炸藥似的跳起來,揪住蕭凜的領子:“再敢亂看我媳婦,老子戳瞎你的眼睛!”
隔天早上,兩個扒皮鬼果然還是找到染坊來了。
王扒皮擦着鼻涕紅着鼻頭,對薛寶珠喊得嗓子都劈了:“你最近染的布匹顔色不好,扣半個月工錢!!”
“浪費布料,扣七十八文。”
二扒皮跟在邊上,拿筆唰唰寫。
“半個月是七十七文!”
寶珠抓住他的筆,沖他圓睜杏眼。
二扒皮揮開她的手,繼續寫道:“強詞奪理,扣十文。”
“憑什麼啊!”寶珠就差沒跳上去掐他們倆,“哪兒染得不好了,拿出來給我看看!”
“我說不好就是不好!”
“王扒皮你……”
“頂撞東家,扣十文。”二扒皮跟着在邊上涼涼念叨。
“……”
二人亂扣一通工錢,心滿意足地走了,臨走之前還沖寶珠露出一個“這下老實了吧”的奸險笑容。
寶珠這會子回過味來了,肯定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才來找不痛快的。
要擱以前,她肯定罵回去,但現在家裡就指望着她賺錢過活。
……忍氣吞聲是君子,見死不救是小人,她忍。
晚上送完香凝回家,寶珠掏出錢袋子,把銅闆全都鋪在掌心,一個一個地數起來。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數了好幾遍,還是隻有五十文。
加上下個月的工錢,隻有一百零七文,這點錢又要供大家吃飯飯又要給薛碧時攢錢買書,又要帶她爹看病……
寶珠歎了口氣,昨晚上回到家,孟長歡莫名奇妙地對她說,自己得好好活着,把她給吓了一大跳。
寶珠連忙抓着他追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孟長歡隻搪塞似的回她,說怕自己萬一有個好歹,女兒會被欺負。
突然說這些話,寶珠心裡總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