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寶珠忍不住冷笑起來,“沒什麼值得生氣的,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你就是在氣我。”
徐子慎笃定道,給自己找台階下。
“随便你怎麼想,以後别再裝認識我了。”
寶珠說完,厭棄地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徐子慎沒再追上來,也沒再接着逼逼賴賴,身後唯餘陣陣嘔吐聲。
告别這個小插曲,生活還是要繼續。
寶珠回到家,把東西全丢出去,熱情招呼遊蕩的小黑狗和它的同伴來飽餐一頓。
孟長歡見到她突然丢東西,便知道來問路的人是徐子慎。
摸着她的頭道:“如果難過的話,哭一哭也沒事。”
“我難過個什麼勁?”寶珠無所謂道,“有生氣傷心的時間,還不如多找點活幹。”
“爹怕你太要強,把自己逼得太緊。家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你累的時候,有個依靠。”
孟長歡深深地歎了口氣。
自打他病倒之後,家裡的收入一落千丈。為了繳這屋子的年租,幾年來攢下的積蓄也所剩無幾。
生計艱難,但女兒格外堅強。這個年紀的姑娘家多半都已嫁做人婦,相夫教子,寶珠卻要帶着一老一少兩個拖油瓶讨生活,還要供弟弟上學。
盡管如此,寶珠在他們面前,也總是展露笑顔,故作輕松。
但孟長歡看得真切,女兒眼裡的疲憊藏也藏不住。每每想到寶珠身上扛着本應他來承擔的擔子,心裡就像紮了刀似的——可自己如今纏綿病榻,連門都不怎麼出得了。
縱有千般自責,萬般心疼,說出口的,也不過是些蒼白無力的寬慰話。
孟長歡從床上的竹筒裡倒出一些銅錢,掰開寶珠的手,放進她的掌心。
“這些時日吃穿用度不多,省下來一點,你拿着給自己花。”
“爹,你傻啦?我做工呢,身上有的是錢。”寶珠搶過竹筒,重新放了回去,“哪兒來的這筆錢,你和碧時是不是又省飯錢了?”
“碧時最近抄書,賺的多些……”
孟長歡又倒出來,沒拿穩,銅錢撒了一地。
“少唬我,他每個月能拿幾個子兒,我還不清楚嗎?”
寶珠蹲下去一枚一枚撿起來,闆着臉。
“不許省這點錢,飯都吃不飽,病哪兒好得起來呢?你要快快養好身體,王扒皮家裡缺個賬房先生,我正等着你身子好了,跟管事的推薦你呢。”
“是麼?”孟長歡笑笑,臉上多了幾份輕松之色,“那我可得打起精神來,不能丢了這個機會。”
“就是就是。”
寶珠點頭,把錢全都放回原位,轉頭又問,“晚上想吃什麼?拜那姓徐的所賜,現在都還沒下米煮粥……不如我出去買點包子好了,讓碧時吃飽點,最近熬夜抄書,也給他累壞了。”
孟長歡隻是點頭,“都行,買你想吃的。”
寶珠買了五個肉包子,外加一個饅頭給自己。
吃到最後兩口,快步走回家,邊啃邊進屋,說自己餓得發暈,在路上先吃了。
孟長歡見狀,又掰開半個肉包子分給了她,被強硬退回來。
鑒于晚上多了幾個肉包子的開銷,寶珠決定,明天的午飯也不吃了,權當作消食。
可隔天還不到中午,就餓得眼冒金星。
寶珠在内心破口大罵,都怪這個該死的徐子慎,明明她都習慣沒飯吃的滋味了,給他幾盤大魚大肉一撩撥,又胃口大開起來。
中午香凝來找她,見她臉如菜色,吓了一大跳,問:“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寶珠奄奄一息:“我這都是窮的,等下個月發了工錢就好了。”
“你肯定是省錢不吃飯了。”香凝蹙眉看她,“你在這等着,我去買來跟你一起吃。”
“别,一頓不吃也不會怎麼樣。”寶珠抓住她,沖王扒皮的院子方向磨了磨牙,“再熬幾天就好了,等出糧了,我一定要狠狠吃一頓補回來!”
香凝歎口氣走了,過了一炷香帶回個大肉燒餅,撕了一大半遞給她。
寶珠擰起眉毛,香凝掐了一下她的腰窩,笑道:“不小心買多啦,幫我吃一半。”寶珠被她掐得笑出聲來。
兩個人咯咯笑着鬧了一會,寶珠也不再拒絕她的好意了,接過肉餅啃了一大口。
“真香!等發了工錢,我也請你吃好吃的!”
“嗯!”香凝眯着眼睛點點頭。
寶珠啃着燒餅瞄她,忍不住在内心感歎,香凝長得是真端莊漂亮啊!像大戶人家的千金,不知道怎麼會孤身跑到這裡來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