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回頭一看,是那監考的老先生。
“怎麼了,是我撿得不對嗎?”
老先生笑了笑,“你看看周圍,還有人在麼?我說不用再撿,是因為你已經勝出了。”
寶珠這才回過神來張望四周,人才擠擠的大堂,三關過後,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老先生告訴她,自己是州衙門的長史,随後拿過來一張紙,叫她把名字寫來看看。
寶珠便依言寫了,老長史托着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月錢五百文,按照衙門規矩吃住都要在這裡。早點回去收拾東西,明日便來當差吧。”
寶珠忍着狂喜,雲淡風輕地跟老長史告辭,待到跑出衙門去,才對着明媚的天空放聲大笑三聲。
五百文!!月錢五百文哪!!足足比她以前翻了三倍!!
寶珠腳步雀躍地回家,路上不斷盤算着,每個月突然多出來這些錢要怎麼花──帶她爹去看病,給碧時買新書,再去買幾根熏肉回家一起吃頓飽飯……對了,有空還得買張新桌子,省得碧時總是趴床上井邊抄書。
回到家去收拾包袱,順便跟孟長歡驕傲宣布,她找到一份衙門的好差事,家裡離吃上肉的日子不遠了。
她唯一的行李,就隻有三件衣服和一本草藥經,眨個眼的功夫就收拾妥當。飯後還有空跟她爹學了會兒二胡,之後才慢悠悠地收拾沒弄完的草藥,出門賣藥去。
背着小背簍上了街,剛轉過大街拐角,就撞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人仍舊挑着擔子、一身布衣,寶珠悄悄跟上一會兒,才敢确認就是那天請她吃包子的好心大哥。
寶珠兩步趕上去,扯了扯他扁擔上的繩結。
“嘿,又見面啦!”
包子大哥回過頭來,愣神片刻,随即反應過來:“是你啊。”
寶珠眯起眼睛點點頭,“上回謝謝你的肉包,救了我的小命。”
“不客氣,最近應該好好吃飯了吧?看着氣色還不錯。”
“嗯嗯。對了,之前白吃了你的包子,不如今天我請回你?”
雖然還沒發薪水,但是東省省西省省,幾個包子還是請得起的。
大哥嘴角浮起溫柔笑意,令人如沐春風,問道:“一定要是包子嗎,能換成别的東西不?”
“可以呀。”寶珠用力點頭,想起自己口袋裡的餘錢,又讪讪地補充了一句:“隻要我請得起……”
大哥朝她的背簍裡望了望。
“那就把你這筐藥便宜點賣我吧,我帶回去賣給我們掌櫃的,還能賺點差價。”
“可以嗎?”
大哥笑着嗯了一聲,寶珠驚喜地睜大雙眼,立馬拉着他到街邊去看藥材,打了個最低折扣給他。
布衣大哥照單全收,一點價格也沒講。
寶珠捏着幾十個銅闆,笑得都快沒有眼睛了,心說今天真是走運得很,不僅找到新生路,還把藥材全賣出去了。最舒心的是,不用磨破嘴皮子,跟生藥鋪那些狡猾老家夥們擡價。
倆人錢貨交易清楚,各自帶着東西,準備分道揚镳。寶珠背着空蕩蕩的背簍,心情爽快,哼着小曲往回走。
“哎。”大哥突然在背後叫住她,“姑娘……”
此時寶珠正好也想起事情,回過頭來喊他:“對了大哥,請問怎麼稱呼你?以後見面了,也好跟你打個招呼。”
大哥望着她,怔愣片刻。
“……我姓莫。”
“原來是莫大哥,你好你好。”寶珠朝他揮揮手,“我叫薛寶珠,有緣再見啦!”
初秋的太陽高高挂起,隔天一大清早,寶珠便背着小行囊上州衙門了。
一路上收獲了無數衙役好奇的視線,有幾個在身後竊竊私語:
“日子也算是好起來了,新來的妹子一個賽一個的水靈。”
“你們覺不覺得這姑娘有點眼熟哇?”
“想起來了,好像是找王扒皮讨薪,被打得流鼻血的那個。”
“啊?看着挺小家碧玉,原來這麼勇?”
“不是不是,總覺得還在别的什麼地方見到過。”
“你不會想說什麼在夢裡的惡心話吧?告訴你别指望了,給她遞過鞋子的人在這,我先追……”
在她身邊打轉的人越來越多,寶珠攔下一個掃地的,打聽道:“請問刺史大人在哪?”
昨天老長史交代,讓她今兒到了衙門,直接找頂頭上司報到。
“徐大人沒坐衙,專門在後堂等你呢。”
寶珠順着指引來到後堂,邁進大門,就見天井中間一張藤椅,一個人影背對着她,懶洋洋地攤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盞,一手舉起來擋住刺目的日光。
“……好曬,怎麼還沒來。”
這熟悉的倒黴催的聲音,寶珠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脫口而出:“你怎麼會在這?!”
那人背影一僵,随即淡定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從躺椅上起身。
果然,又是陰魂不散的徐子慎。
徐子慎撣了撣深绯色官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揚起一邊嘴角,邪魅一笑。
“我是這兒的老大,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