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忽然明白了母親那句話的真正含義,有時候最有效的“失誤”,不是說錯了什麼,而是一句都不說。
她點開日曆看了看,比賽在四天後,來得及。
*
時間很快來到了正式比賽那天。
A棟報告廳燈光明亮,參賽組早早抵達,工作人員穿梭其間調試設備,走廊裡人聲嘈雜,卻透着股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電子簽到屏幕上不斷跳出新隊伍的名字,每出現一組,便意味着競争對手又多一分準備完畢。
候場區裡氣氛緊張,各組成員有的在反複對詞,有的圍成一圈模拟演示,偶爾傳來低聲争執,被嘈雜迅速吞沒。
蘇念棠一身黑白配的西裝裙,頭發利落地挽起,坐在候場區第一排确認PPT内容,指尖在觸控闆上輕點,畫面在逐頁切換,目光沉穩,氣場幹淨利落。
江執坐在她右側,垂眸看着手機上組内簽到名單的界面。他們小組被排在第一組展示,頁面上顯示已有五人簽到。
“她真不來?”紀遠澤低聲湊過來問。
“沒有說。”江執眉頭微不可察地皺着,“開場還有十五分鐘。”
“我們是第一組,她要是再不來就趕不上開場報到了,按照比賽規則,缺員會被記入最終評分。”
蘇念棠合上電腦,站起身,“我去找她。”
“我陪你。”江執立刻應聲。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用,我快去快回。”
蘇桃的手機一直不接,蘇念棠隻能憑記憶判斷她可能會在哪個角落,主報告廳外的休息區和樓梯間都沒看到人。
蘇念棠眸色一沉,繞過走廊盡頭的拐角,目光落在那扇沒有上鎖的舊儲物間門上。
門縫透出一絲光,她擡手推開,果然看到蘇桃坐在裡面。
女孩穿着同樣的黑白西裝,頭發已經梳好,妝也化完了,卻雙手抱膝蜷在角落的舊椅子上,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擡頭,目光撞上門口那雙漠然的眼睛。
“你在這裡幹什麼?”蘇念棠的身影被走廊投來的燈光勾勒出鋒利的輪廓。
“你還真來找我。”
“你們不是早就準備好五人彙報版了嗎?”蘇桃輕笑一聲,指尖撥弄着袖口,“缺我一個那點分數,能影響你們什麼?”
她頓了頓,眼神緩緩冷下來,“我就是想讓你們出醜。”
“你以為我想來你們組嗎?我媽強迫我來,我本來可以什麼都不做。”
“你說得對。”蘇念棠緩緩走近,把門打開,讓走廊的燈光照進來,光線掃過地闆、掃過泛黃的舊椅子,也照亮了蜷縮在角落裡的蘇桃。
“你确實可以不來,我們早就準備好沒有你的版本。”
“但你來了。”
“你換上了正裝,化好妝,還提前到場,甚至留了個記号讓我知道你在這。”
蘇念棠停頓片刻,目光沉靜,“杜璐确實逼你搗亂,但你,終究沒有走完那一步。”
她走進幾步,将走廊的光完整引入屋内,照亮那道掙紮在邊緣的影子,“因為你知道,這不是你的戰場,是她的。”
蘇桃嗤笑一聲,撇開臉,“别自作聰明了。”
“你恨我可以,讨厭這個組也可以,”蘇念棠語氣平穩,“但你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在幫杜璐做事,也不是在成全你自己。”
蘇桃沉默。
“你想脫離她,對吧?”
蘇桃咬緊牙關,“我沒得選!”
“我曾經也覺得自己沒得選,後來我選了自己。”
蘇念棠繼續說:“你知道她在利用你,你也知道她想讓你替她完成她做不到的事。”
“你今天不上場,她也不會放過你;你上場了,哪怕隻念一頁稿子,那就是你第一次拒絕她。”
蘇念棠說完,沒再多看蘇桃一眼,隻是轉身,把門留了半掩。
蘇桃還坐在原地,沉默不語。
小時候她就很羨慕自己的姐姐,不是因為姐姐成績好、長得漂亮,而是姐姐總是那麼笃定,哪怕不說話,也有一種讓人自慚形穢的堅定。
母親為自己選好了角色、安排好了台詞,她隻要聽話地演完就好。
可現在,那扇門開着,光透了進來。
她可以不上場,可以一錯到底,但那樣,她還是留在了她母親安排的劇本裡。
蘇念棠說得對,哪怕隻念一頁稿子,那也是她第一次拒絕杜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