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許久，餘小小從地上爬起來，撕裂的疼痛感令她倒吸一口涼氣。

餘小小低頭見到被夜莺處理過的傷口，再看了看夜莺，夜莺有點心虛的拿手裡的枯木翻着火堆。

餘小小嘴唇發白，還是很幹，她幹巴巴的開口：“你……”

她有太多話想說，反倒不知道該以哪個問題開頭了。沉默了很久，火光漸漸弱了下去，餘小小也還沒想好該怎樣開口。夜莺也什麼都不說，事實上夜莺沒什麼好說的，餘小小問什麼她回答就是了。

但是餘小小不知道怎麼開口去問。

等了很久沒等到她的問話，夜莺添了把柴火，說：“今晚我們要在野外過夜了，帳篷我搭好了，你要是累了可以先進去休息。”

“為什麼要救我？”

她無頭無腦的忽然發問，問完之後她才覺得這樣太直白了，于是嘴唇抿成一條線，盯着火光等着對方的回答。

夜莺的手頓了頓，随即眼眸一垂，說：“救了就是救了，救人也要理由麼？”

“我有什麼值得你救我的地方嗎？我對你有什麼……價值嗎？”

餘小小還是不依不饒的問着，很想很想知道夜莺究竟是怎麼想的，究竟對待自己是什麼态度。

夜莺終于擡頭對上餘小小那雙倒映着火光的眸子，聲音像雲一樣輕飄：“如果是你先對我舍命相救的呢？”

餘小小愈發納悶道：“我什麼時候……”

“你相信平行時空嗎？”夜莺小聲的喃喃自語，“我甚至不能問你為什麼救我，為什麼拼了命要救我，為什麼這次又是這樣……”

餘小小被這突如其來的話整得愣了愣神，什麼意思？平行時空的我救了她……才讓她想要救我嗎？

所以那次根本不是幻覺……

“就……因為這個啊……”

餘小小有些失落，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被拯救了，僅僅因為拯救自己的人給出的拯救理由令自己不滿意，自己的情緒就跌落到了谷底。

夜莺看着她這副樣子，頓時笑了：“我說什麼你都信呀？好吧，看來下次騙你還得掂量下了，免得辜負你對我的信任。”

餘小小直視着夜莺笑成月牙狀的眼睛，想窺破其間謊言，或許是她說平行時空時候的樣子真的很認真，全然不像在撒謊。

“是因為我想要你的數據。我說過吧？我遲早會拿到你的數據。如果你死了，那麼我就永遠沒有那個機會知道關于你的故事了，我這麼喜歡看戲的人，可不想錯過。”

夜莺往餘小小這邊靠了靠，離火堆遠了些，太熱了，許峰的幻境裡現在應該是夏天吧？悶得很。

餘小小聽完居然覺得還挺有道理的。這個理由餘小小欣然接受了，至少自己身上還有她想要的，餘小小不是一無是處的。

“那劍呢？你的劍從哪裡來的？”

現在餘小小已經找不見那把刺穿老虎的長劍了。

夜莺不會告訴餘小小真相的，因為她不會貿然說出自己的秘密。除非那人真的是夜莺非常信任的，無論知道自己什麼秘密都不會離開自己的且傷害不到自己。

夜莺不會對一個遊戲玩家付出太多感情，因為他們終究會分離，到那時哭得稀裡嘩啦不如索性從一開始就不建立太過親密的關系。但這很矛盾，因為夜莺是個害怕孤單的人。

“哦……那個啊，我逃跑路上随手撿到的。”她眼神遊離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謊。

餘小小一臉“你看我會相信的樣子”，但并不打算去追問。

“謝謝。”餘小小終于笑了，哪怕隻是嘴角微微上揚了那麼一點弧度，也被夜莺捕捉到了。

夜莺不敢去看她那一副真誠的樣子，相較之下，自己顯得多麼卑劣，謊言一套接一套的。

“明明因為我，你才會受傷的，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心裡就沒有一點怨恨我嗎……”夜莺不是個愛哭的女孩子，從來沒有當着其他人的面哭過，這次她真的快被人整哭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愧疚，想坦誠告訴她不是這樣的，但坦白就一定是對的嗎？

這樣複雜異樣的情緒導緻她的眼睛泛着一圈紅暈，眼淚要掉不掉的。

夜莺自言自語的輕聲呢喃着。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被餘小小聽了個幹淨。

餘小小認真回憶起整個經過的情緒，有起初被抛棄的驚訝有确定之後的難過有即将死亡的不甘有一個人消失的落寞，就是沒有怨恨過夜莺。也許夜莺就這樣不回來了，餘小小也不會有怨恨，因為不是人人都想活着嗎？這不是人最基本的生存欲望嗎？她能折返回來簡直是餘小小意料之外的意外了。

怎麼會恨她呢？

夜莺就這麼看着火堆漸漸熄滅，愣了愣，現在添柴火已經晚了，于是夜莺隻好朝餘小小伸出手，說：“走吧。我們回帳篷裡。”

餘小小看不清她的手，周圍隻有點點火星子照亮一點模糊的輪廓，随即她将手輕輕搭在夜莺伸過來的手掌上，夜莺立即握住了，把原本坐在地上的餘小小輕輕拉了起來。

“這裡是幻境裡的晚上？”餘小小仰起頭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有些發怵，“連月亮星星都沒有嗎……”

夜莺悶聲笑了會兒：“你當你是來旅遊的嘛？還想在野外賞月亮賞星星的。”

餘小小沒說話了，默默被夜莺拉進帳篷裡，夜莺的動作很輕，明明自己受傷的是右手肩膀，她拉着的是左手也這麼小心翼翼的。

她什麼也看不清，夜莺也沒好到哪裡去，黑暗中有種莫名的隐秘情緒在滋生着。對方就是所有勇氣的來源。

在黑暗裡與她對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