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踮着腳,往前微微前傾,“快聞聞,剛剛那個面具人好像在找什麼有香味的東西。”
沈安之輕嗤一聲,眸光流轉在她纖細白皙的脖頸停留一瞬,鬼使神差彎腰湊近,幾乎可以看清少女亮眸根根分明的長睫。
她長睫翕動,某處雀躍的一亂。喉結緩慢滾動,他随意聞了一下,立馬僵直身形微側頭,少女自帶的馨香鑽入鼻翼,像水蜜桃,又似他愛的栗子糖。
“有。”沈安之摩挲着銅錢,微微前傾彎腰凝望她的眼,實話實說道,“一點而已,不足為奇。”
“哦。”
姜喻狡黠一笑抓着他雙臂,踮腳在他下颌的衣領輕聞了聞,擡眸正對上一雙晦暗的墨眸,笑了兩聲退後一步,“師弟,你身上倒是很香。”
沈安之察覺到她呼吸浮動,有一瞬似有若無地噴灑在脖頸,嗓音低啞,“哦?”
姜喻輕笑道:“皂角香,還有一種果蜜味。不過這一次,我沒聞到了。”
姜喻細想好幾次聞到他身上稍縱即逝的香味,似乎每次都在他受傷時,不知是否有關聯……
她剛要開口,燭光陡然熄滅。
巡查一圈的甯賀辭踏着昏暗的夜色,聽到對話的動靜上樓,兩步并一步跨着台階停在廂房外,“姜姑娘,沈公子可要幫忙?”
“沒事。”姜喻有意暗示,“甯公子,剛剛有人在我屋内翻箱倒櫃,你們可要當心了!”
“好。”甯賀辭循着姜喻指位置重新走了一遍,果然有翻動的痕迹。
“姜姑娘不若下來與我們的蓬萊閣弟子一起住二樓,若是此人心懷不軌,再來也不懼。”
“好啊,人多熱鬧。”
沈安之指尖輕扣手臂,随意聳了聳肩,“我無所謂。”目光卻落在姜喻笑顔。
甯賀辭繼續提議道:“我隔壁恰巧空着兩間廂房,一直有人打理。你們兩人獨居三樓,到底冷清了些,不若……”
眼看姜喻就要答應,沈安之燥郁地看了指尖的銅錢,“不勞煩甯公子。”
沈安之擡眸向前一步,面上溫良笑意,适時打斷了他的話,餘光瞥了眼雀雀欲走的姜喻,“話說回來,師姐既是我同門,就該跟着我。去别的宗門那兒蹭住,回頭讓顧師姐知道了怕是要生氣的。你說對吧,師姐?”
姜喻略帶疑惑地看向他,此事與顧疏雨有什麼關系,沈安之故意和她不對付了……
她唇瓣翕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身體不能動彈,詫異地瞪圓妍麗的眸子。
沈安之,搞什麼鬼了?
沈安之輕挑眉梢,“師姐不說話當是同意了。”拉起姜喻的腕骨往前走,餘光瞥向他,“甯公子早些回去。”
甯賀辭見兩人如此再不強求,轉身離開。
待他下樓消失,沈安之這才放了手。
姜喻總算能發出聲音:“師弟,禁我言做什麼!”
“自然是我不想錯過師姐的熱鬧。”沈安之倏然一笑,眸底暗流翻湧,笑意卻未及眼底,“呵,師姐這般急着要與他同往?”
姜喻心頭一跳,沈安之難不成在拈酸吃醋?
意識到什麼,姜喻壓下嘴角笑意,立馬搖頭如撥浪鼓:“哪有!我可一點沒想去。那個……師弟,要不……容我打個地鋪可好?”
沈安之徑直打開木門,沒聽見她的腳步聲駐足低聲道:“跟上,關門。”
姜喻笑着努了努嘴,跟在沈安之身後進入廂房,一眼就看見了桌案上的紅裙,走近看清一隻栩栩如生的金眼紅鶴在白鶴中,仿佛躍然飛出。
“師弟你真厲害。”姜喻舉起衣裙,由衷誇贊,回眸粲然一笑,“這仙鶴真好看。”
沈安之被她璨然一笑晃得眼前一花,心口微窒,幾乎是同時側身閃入屏風之後,指節在袖中悄然發白。
見他不答,姜喻喜滋滋地打好地鋪,蓋上被子放空腦袋。
姜喻耳邊萦繞汩汩水流聲,腦海禁不住浮現沈安之模樣。這般此情此景,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她蓋上被子遮住笑顔,“師弟,儲物袋多謝你幫我尋回。”
“不過是偶然無聊進山撿到的。”
沈安之泡進浴桶,霧氣氤氲中,他扶着額頭,眼尾洇着薄紅,水珠沿着棱角分明的臉頰輪廓滾過凸起的喉結。
他剛剛在幹什麼……
姜喻輕笑道:“确實很偶然……”就是嘴硬的很。
“你燈下替我補衣,又替我尋回儲物袋。”姜喻聲音輕快,“師弟心腸是頂好的,偏生這張嘴比石頭還硬。往後……也一直這般‘好’下去,可好?”
“師姐覺得,我會是個‘好人’嗎?”沈安之轉眸盯上屏風,仿佛透過它看向那道身影。
“芸芸衆生萬千,非黑即白的本身要求也是一種對他人嚴苛的惡。堅守本心,無愧于心,便是對自己好的‘好人’。”
沈安之不置可否,泡完起身擦淨,衣帶系得一絲不苟,轉出屏風。
他腳步輕緩,正欲開口,卻隻聞得内室傳來她綿長而規律的呼吸聲。
燭影搖曳下,姜喻裹在軟被裡探出半張瑩白的臉,墨發鋪散枕畔,睡得正沉,眉宇間一派安恬甯靜。
沈安之立在原地微怔,目光落在她毫無防備的睡顔上,唇邊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真是一點防備都沒有,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