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後,兩人不約而同往樓上看了一眼,南之亦挪到角落,不耐煩地等着陸錦堯的下文。
“紅姑不讓你接觸秦家人,包括秦述英。”陸錦堯平靜開口,“考慮得怎麼樣了?”
南之亦定定地看着他:“我跟你們說了無數次了,我、拒、絕。”
陸錦堯看着她就像看耍脾氣的陸錦秀,神色如常,帶着不容反抗的威壓:“由不得你。”
“陸錦堯你……”
陸錦堯示意她噤聲,擡頭望去,秦述英臉色蒼白地扶着樓梯扶手走下來,披在身上的還是南之亦給他找的厚棉衣。他很瘦,寬大些的女款冬裝也塞得下。
陸錦堯走上前去,掀了外套看他襯衫上的血漬,确認傷口崩得不算嚴重。見對方有些打哆嗦,立刻把自己的風衣脫下來給他蓋上。
南之亦:“……”
秦述英攥着領口保暖,大腦異常清醒:“你和紅姑聯手把南之亦軟禁起來,是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什麼?”
陸錦堯不想回答,南之亦卻見不得陸錦堯好過:“是!因為我發現你扣着的人是陳真了!”
陸錦堯:“……”
“怪不得,果然是有防備了……”秦述英回憶着早上财報裡的訊息,思考從中關節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陸錦堯一句,“現在我都知道了你能把她放了吧?”
陸錦堯盯着他看了幾秒,秦述英正莫名其妙,突然天旋地轉——他被陸錦堯一把扛肩上,手扣在他腰上緊緊環着掙脫不得。
“——!你幹什麼?”
陸錦堯面不改色地回答,邊說邊往外走:“我跟你說過現在不是你考慮這些的時候。”
“那你讓我考慮什麼……不是你先放我下來你是不是有病?!”
南之亦眼睛都瞪大了,大腦宕機甚至來不及思考逃跑的問題,等門砰地一聲關上,她才眨眨眼睛,扶着額頭,臉上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
陳真被秦述英帶出來的前五天,南之亦通過趙雪的話和卷宗猜測到了秦述英的用意。可她沒想到自己一直被母親和陸錦堯監控,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桌上鋪滿的推演圖已經藏不住了。
彼時她被控制住,眼睜睜看着陸錦堯一張張翻看自己的推演,目光落在“陳真”兩個字上的時候,沉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波動。
南之亦看得真切,那是從未在陸錦堯臉上出現過的表情——比起争取到寶貴的五天時間防範秦述英的攻擊,那抹慶幸更像是來自,失而複得。
原來陸錦堯不是隻會工作的機器,他也有珍重的感情,隻是太少了,未曾落在她熟識的人身上。
其實那些紙上記錄的遠不止這些,比如輪船的實際運載情況和通報數據并不相同。剛被關在這裡的時候南之亦曾經問過陸錦堯,但他一個字都沒透露,隻是把全部記錄都扔進了碎紙機。
……
秦述英被陸錦堯圈起來養傷的這段時間,秦述榮跟發瘋了似的在證券市場給陸錦堯找茬,作風橫沖直撞不給人活路,如果不是不得要領,陸錦堯甚至都要以為是秦述英在操盤了。但看看身邊已經睡熟了的人——顯然沒可能。
秦述英的睡眠一向不好,醫生分析這可能是影響他身體恢複的主要原因。陸錦堯把人搬去小白樓——他發現秦述英似乎在靠近花房的閣樓裡精神要穩定些。
整個莊園除了基本設計全被翻新了一遍,藏在暗道裡的地下紅樓也呈現在他眼前。暧昧的燈光和濃烈的香氛催得人頭腦混沌,靡靡之音猶在耳畔。小包間彼此相距甚遠私密性極好,有些不堪入目的道具還遺留在屋内。
陸錦堯問:“人都放了嗎?”
“都放了,之前被迫辍學的都幫着返校進修,被拐賣來曆不明的也聯系警司幫忙了。陸先生,這真的是功德一件,您……”
陸錦堯擺擺手,止住了他的恭維。原本她們都可以擁有燦爛的人生,他隻是把偏離的軌道撥回正途。
“有沒有在這兒超過三十年的人?”
經理一愣:“這……白連城做皮肉生意,當然都是要年輕貌美的。年紀大的,要麼混得好被他送去給富商權貴作情人,要麼……”
對方止住了話頭,陸錦堯沉默良久:“你留意一下吧。既然沒人了,這些都拆了。”
“那空出來的空間?”
“原來設計這部分是用來做什麼的?”
“三十多年前的設計了,設計師說不定都已經沒了,這實在是不太清楚。”
陸錦堯點點頭,走回閣樓時秦述英還在沉睡。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人也有精神了不少。
起初秦述英隻是淺眠,腦子裡記挂的事情太多容不得他入睡,陸錦堯在他身邊就像什麼觸發點,一遇上就要針鋒相對大吵一番。陸錦堯耐心再好也沒轍,索性直接問醫生要鎮定劑來打。
可秦述英好像很恐懼肌肉注射——醫生握着他手腕準備從小臂推進去的時候,秦述英突然開始發抖,眼睛蓦地瞪大,那股瘋勁又冒出來,用了極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揮出拳頭的沖動。
“别給我打了,”他猛地縮回手,針頭沒收住在他皮膚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引來醫生的驚呼,“我不困,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