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任何三長兩短,你那逢仙門明日就會化為虛有。”
此話向來管用,蕭承錦滿意的親了親她的頸側,慢條斯理地褪去她一身華服。他拎起酒壺,殷紅的酒液澆灌而下,順着瑩白的軀體彙成涓涓細流。
蕭承錦惡貫滿盈,強迫徐司容為他懷了一個孩子,又強迫她生下這個孩子。
一年,兩年,三年……
徐司容在無盡的深宮中,極慢極慢地喪失希望,但又始終抱着一線生機,她對着蕭承錦滿腔恨意,又無法向孩子宣洩。
“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月下仙背對着沈良時,輕聲道:“但我也不會再見那個孩子。”
沈良時問:“你與鏡飛仙……”
月下仙道:“我與他自幼相依為命,一同習武,一同長大,他是我師兄,更是我兄長。”
她轉過身來,看向沈良時,道:“你們要去雪山?看來你們中有一個人不太好啊。”
沈良時道:“我久居深宮,想到處走走罷了,林雙隻送我到山腳。”
“她待你倒是不見傳聞中的羅刹模樣。”月下仙看向二人消失的方向,歎道:“不過可惜了,她不是師兄的對手,今夜注定走不出這片樹林了。”
沈良時愕然擡頭,“圍攻逢仙門時她才十幾歲,為什麼要殺她?”
月下仙理所當然道:“想要對付江南堂,林雙必須死,而且要最先死,這樣才不會壞了師兄的大事。”
沈良時幾步翻身上馬,調轉馬頭。
“來不及了,這麼久過去,你隻能為她收屍了……”
“砰”一聲巨響從樹林那端傳來,伴随着一陣内力波動蕩開。
“哥!”月下仙面色大變,顧不上沈良時便飛身而去。
林中的風吹起沈良時的衣擺,她才意識到自己生了一頭冷汗。
正驚疑不定時,有人從另一側林中鑽出,直接落在她身後,隔着她的手握住缰繩。
“林雙?”沈良時看到她側臉上多出幾道細小的傷口,身上帶着濃重的血腥氣,手上也有溫熱的血,全部蹭在沈良時的手背上。
“快走。”林雙下颌緊繃。
駿馬帶着二人在林中疾馳,随着樹木越來越少,雪地逐漸變深,速度也被迫緩慢下來。
背上加重,沈良時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林雙?”
林雙的手滑下去,血順着指尖不斷滴落,她整個人倚在沈良時背上,臉色蒼白,血從她再咬不住的牙關中流出來,很快濡濕她的前襟。
“我沒事。”林雙頭靠在沈良時肩頭,聲音悶悶的,“棄馬步行吧,該上山了。”
鏡飛仙實力強悍,若林雙能有七成功力,與之一戰不是問題,可惜她隻有四成,能接住他幾招已是不易,長久耗下去讨不到好處。于是她卯足勁揮出一刃,與鏡飛仙撞得個兩敗俱傷,暫時搶到逃命的機會,後果就是自己也内府損傷嚴重。
天寒地凍中她在沒有多餘的内力用來護體,她要留着力氣應對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意外。
沈良時緊攙扶着林雙的胳膊,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山上走去,滴下去的血珠和腳印很快又被雪蓋住,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如入無人之境,久而久之便有頭暈目眩之感,極其容易迷失方向。
“這邊。”林雙輕輕勾了一下沈良時的手臂,在她袖袍上留下一片血漬。
她手中仍死死握着中宵,搶了幾步走到前頭。
沈良時看着她沾染血迹的衣袍,不禁抓緊自己袖袍,問:“你不是天下第一嗎?怎麼被他打成這副樣子?”
“欺我内力不足罷了。”林雙咳嗽一聲,擦去下巴上的血。
此時已至半山腰,一座木屋突兀地立在不遠處,二人上前查看一番,裡面隻有一桌一木闆床,料想是守山弟子暫時歇腳的地方,隻是屋内已經落進一層厚厚的雪,顯然許久不曾有人來過。
雪山弟子按時前往山腳、半山腰值守,以防外人突襲,這一路走來,卻不見任何人影,林雙心中升起疑慮。
她緩緩合上木門,邊走邊道:“看來我們得自己上山去了。”
話落,林雙蓦地跪倒在雪地裡,血順着她的下颌不斷流下,失血讓她體溫驟降,體力在不斷流失,灰白面色上沾着斑駁血迹,此時駭人至極。
“林雙!”沈良時一把扶住她,摸到一手的血和涼。
她将大氅披在林雙身上,手指僵硬地從懷中摸出護心丸,喂她服下。
逢仙門擅至陰功法,鏡飛仙一掌實打實拍到林雙體内,他的内力在林雙的經脈中倒行逆施,導緻此時内力滞澀,每運行一寸都如同淩遲刮骨一般疼痛。
林雙試着沖開堵塞之處,但隻換來牽扯内府傷處,又咳出血來,她隻能将中宵插進雪地中,來撐住自己不倒。
“锵”一聲,似是刀劍相撞聲從白雪下傳來,林雙一愣,擡手撥開雪,隻見一枚銅制虎頭嵌在雪中。
林雙嗤笑一聲,道:“别哭了,死不了。”
沈良時胡亂抹了把臉,“我又不是哭這個。”
随着虎頭機關被按下,轟隆巨響從天際傳來,滿天風雪頓時大作,如白布蓋頂要将外來者埋葬于此,“嗬嗬”聲似是從山脈深處甚至更深的地方傳來,久久回蕩。
沈良時再站不住,被風吹倒在雪地中,林雙一把拽住她。
“何人擅闖——”
無形的風凝成道道劍意從山頂夾在風中,轉眼就到跟前!
林雙手中中宵擲出,如同一隻白羽穿透風霜,擊散劍意。
一雙手拽起沈良時,大氅重新披回她身。
中宵回到林雙手中,她手臂奮力一抻,于萬千雪花中劈開一道細縫,磅礴的劍意被擋住,自二人身側呼嘯而過。
林雙又嘔出一口鮮血,但她顧不上擦拭。
“邺旺老兒,知是我來,便膽戰心寒不敢相迎嗎?”
她的聲音在雪山上蕩開,如叩問天神,蓋過山脈的轟隆聲,氣勢如虹直貫山頂。
林雙在風雪中反手推出一掌,劍意被擊碎,又變成無形的風貼着山往下刮。她一手抓住沈良時,一手拉起大氅掩住她的面,忍者疼意強行運功提步,輕踏在雪地上,逆風而又乘風上行。
不過須臾,一座浩蕩宮殿出現在山頂之上,周圍攏着一層金光,如臨天宮。
在最接近九重天的地方,風雪終于止住。
“無知小兒,擅闖雪山,你當自己有幾條命?”
林雙飛身而至,帶來的凜冽寒意逼退宮門前弟子,她沒有松開沈良時——她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全靠抓着沈良時才不至于狼狽倒地。
弟子向後退開,寫着“邺”字的宮門向後退開,從中走出來個身着狐裘、豐神俊朗年輕男子,他身旁跟着一頭白虎,此時死死盯着來人。
“林雙。”年輕男子掃過她一身血污,欺霜賽雪的面容微微一動,“真狼狽。”
白虎向後蓄勢,想要趁來人不備就撲上去。
“邺繼秋。”
林雙看也不看,中宵脫手飛出插在它腳邊,聲寒似鐵。
“手下敗将,亦敢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