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一刻,李若蘭一聲令下,夥計們打開了門,客人們一擁而上,卻被攔下,說是要排隊,有專人引着。
秋雪檀一臉欣慰,往後每日客人絡繹不絕便好了。
忽然,她在人群中瞧見兩張熟悉的面孔,睜大了眸子,下意識抓住了李若蘭的手臂。
李若蘭詫異,問她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适?
秋雪檀微微抿唇:“我好像瞧見了宋公子和杜公子……”
李若蘭笑她眼花了,馬上便是春闱,他二人定然不會來此。
話落,她便打了臉。
隻瞧見杜百恒興高采烈寵她揮着手,口中喚着“李娘子”。
竟然真是他們。
秋雪檀眉心微皺,她可不能讓宋崇舟認出她,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李若蘭讓她莫怕,往日她都是以男子裝扮示人,如今女子裝扮又帶着面紗,宋公子定然認不出的。
“他若問起,我便說你是我遠房表妹,剛來燕京不久。”
秋雪檀聞言,松了一口氣。
“李娘子。”
一道清涼透徹的男聲傳來,二人回眸一看,杜百恒和宋崇舟徑直走來。
“我看門開着,便進來了,李娘子莫怪。”
秋雪檀怔住,素日裡有點吊兒郎當的杜百恒,在李姐姐面前竟然溫文爾雅起來,着實令人震驚。
李若蘭福身:“杜公子。”
秋雪檀瞥了宋崇舟一眼,攥緊了帕子,微微抿唇。
八年前,她裝扮成小厮,跑回燕京城,想偷偷見父親一面。奈何秋府大門緊閉,說她胡言亂語,将她攆了出去。
她随意在燕京城逛着,不知不覺來到了一間書院的後門,後門在搬運桌椅,因此敞開了。她一時好奇,溜了進去,結識了宋崇舟。
秋雪檀謊稱是附近财主家的仆人,姓秋名檀。宋崇舟見她可憐,便教她識字,後來又教她書畫騎射。
一晃八年過去,宋公子依舊是宋公子,而她卻成了替嫁王妃。
杜百恒瞧着秋雪檀:“李娘子,這位小娘子是何許人也?頭一次見。”
李若蘭輕咳兩聲,說這是她遠房表妹,剛來燕京不久,因為容貌不佳才以面紗遮面,還望公子們勿怪。
“在下看這位小姐眉清目秀,秀發烏黑,不像是容貌不佳之人。”
宋崇舟忽然冒出一句,在場幾人頓了頓。
“公子謬贊了,小女臉上有胎記,怕吓着諸位。”秋雪檀低眉柔聲道。
宋崇舟霎時怔住。
她的聲音,好生熟悉。
好像……好像秋檀的聲音。
如此說來,她眉眼之間與秋檀也有些相似。
他脫口而出:“小姐可有兄弟?”
秋雪檀睜大了眸子,但很快鎮靜下來,搖了搖頭:“未有。”
他莫不是認出了她?
早知便帶着帏帽不出聲了。
杜百恒見狀,忙拉着他:“小姐莫怪,他平日裡不是這般唐突,今兒個不知怎麼回事。”
他側頭,壓低聲音問他今日是怎麼了?怎麼這般失禮。
宋崇舟回過神來,作揖說了句“抱歉”。
杜百恒陪着笑臉,拉着他去了樓下。
待他們的背影消失,李若蘭連忙關上了門,二人松了一口氣。
杜百恒告誡他,莫去撩撥小娘子,以他的家世可給不了人家正妻之位,到時成了負心之人便是毀了自己的名聲和前途,還傷了小娘子的心,那可是要千刀萬剮的。
宋崇舟苦笑:“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她面善,似乎在哪兒見過,并非要撩撥她。”
“面善?”杜百恒大笑一聲,“我可還記得,上巳節那日在成安伯府,你說了同樣的話,還不是撩撥小娘子?”
宋崇舟欲開口解釋,但想想也是對牛彈琴。
他隻道了一句“并非你想的那般”,便逆着人群往外走。
杜百恒聳了聳肩,擡頭望了一眼二樓雅間,長歎一聲,快步跟上了宋崇舟。
秋雪檀站在雅間窗前,望向離開的宋崇舟,眉心微皺,但願他隻是一時口快,并未懷疑她的身份。
李若蘭安撫了她幾句,便下樓笑盈盈打算盤去了。
谷雨走至她身旁:“王妃,清風雅韻重新開業,我們是否給王爺下請柬?”
給蕭寒暮下請柬?
大可不必。
一是不想,二是安定王來此亦不妥。
她好不容易得了蕭寒暮的應允經商,可不能出了差錯,讓蕭寒暮收回成命。
秋雪檀揉了揉脖頸,回頭拿了茶盅,繼續站在窗口看着人來人往,腦海中浮現數不完的銀子,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