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鹹蛋黃色的朝陽便從東方緩緩升起,沈芝意屋内揮發着淡淡的檀木香。
剛睡醒的沈芝意,挪到了窗邊,将雕着萬字紋的檻窗推開了,金黃色的光射入了屋内,沈芝意落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歪着頭用手撐着下巴看着外面初升的朝陽。
昨日說和許适之說想做要小買賣,是思量許久的事,也并不是一時興起,但她确實還沒有想好到底做何買賣,這也是讓她苦惱許久的事了。
一陳清風吹過,将屋内陳設在桌上的白瓷花瓶裡的臘梅花吹動,枝丫碰撞發出了悅耳的:“沙沙”聲,沈芝意随着聲音将目光側過望着臘梅花,又望到了旁邊昨晚吃剩的半塊綠豆糕,沈芝意眸子一亮,輕笑了下。
許母是這條街出了名會做糕點的,每次做的糕點都美味至極,讓人齒頰留香。有人建議她可以靠這個大賣,但她隻是推辭道自己的手腳不利了,做起來太費時間了,也花不起雇傭人的錢。
沈芝意暗暗想若是學到了配方再将糕點做得更精美些,想必一定會有很多人來買……
對門的許适之在雞鳴即便起了,新的府邸在汴河離縣衙近了很多,但還未發放完宴請親朋好友到新宅的帖子,便打算過幾日再搬入新府邸,許适之整理好儀容,套上了綠色圓領的官服,搭配噗頭、革帶、革履。
抄起了旁邊的魚袋,利索地挂在腰間。踏着穩穩的步伐走出了家中,翻身上馬趕到了縣衙。
縣衙坐北朝南,呈八字形向外敞開,縣衙門口左右兩側各立着一座巨大的獅子石像。大門上挂着"浮梁縣署"的牌匾,看上去莊重又威嚴。裡面的房屋布局錯落有緻,廊道相接,渾然一體,給人一種莊嚴肅穆之感。
許适之踏過了高高的門檻,剛到公堂上,一個衙役猝然小跑過來急急匆匆喊到:“許大人,餘府發生了火案!”
小衙役叫陳堯,稚嫩的面龐,眼角旁有顆淚痣,倒是有些魅惑。陳堯算是這個衙門裡的一個小活寶,性子直白這點也讓他顯得有些可愛。
許适之皺了皺眉頭,邊向外走去,邊問道:“何時發生的,可有傷亡。”陳堯将事情清晰的陳述了給他。
“聽餘家鄉鄰說,火是午夜就放的,但因餘家高牆封閉,無法施救,餘家七人無一生還。”
二人駕馬到了餘家,眼前的餘家已是一片狼藉,殘垣斷壁間彌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曾經精美的木雕隻剩烏黑的殘骸,華麗的絲綢帷幔也化為灰燼。許适之站在廢墟中,若有所思地看着立在餘家門前的長梯。
陳堯見許适之一直望着長梯便道:“我問過了鄉親們了,說此前并未見過這個梯子,大人也懷疑并不是失火?”
許适之看着陳堯道:“帶我去看看屍體。”
七具屍體都被燒得黑乎乎,一股難聞的碳焦味,讓人感到反胃,屍體們都攣縮成一團,猙獰面部倒也顯得有些可怖。許适之皺了皺眉:“這些屍體攣縮成一堆,即使火勢再大,必有人驚醒逃生,這恐怕是一起預謀殺人案。”
說完看向了陳堯:“去查查餘家都與哪些人起過糾紛。”随後他眸子落在那個長梯上:“順便查查這個梯子是誰放的。”陳堯蹲命而行。
到了晌午,陳堯領着一個邋遢的男人來到公堂上,他頭發油膩,還有幾绺頭發頑固的黏在額前,衣衫褴褛,面露惶恐之色。
坐在桌前翻着舊案的許适之看着那個男人。陳堯道:“大人!這便是那個放梯子的人,名王盛,且據鄰友們說他在之前也與餘家起過争執,因為餘與王兩家祖墳相鄰。餘家因風水先生稱王家墳山"正穴"更佳,便強行将亡母葬于王墳地,并重劃界限、修築道路,侵占王盛祖産。王盛要求給予補償,反遭餘家辱罵:“葬我母于祖墳,與你何幹?”
許适之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王盛淡淡道:“所以你一氣之下便将餘家所有的人全殺了!”
“不!不!大人!我沒殺人啊,我冤枉啊!冤枉啊。”王盛哭喪得将頭在地上不要命了似得撲騰,撲騰地砸,額前被砸得紅腫了起來。
許适之從椅子上下來,走到他跟前,低着頭蔑視得看着他道:“冤枉?那你為何要将梯子搭在餘家。”
王盛擡起了頭對上了那雙犀利的目光,明明是溫文爾雅的氣質,但王盛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雙眼睛如鷹一般銳利,仿佛能洞察人心,直視下讓人無所遁形。
王盛不禁打了個寒顫,心虛得将目光撇到地上,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我是為了幫餘家修屋頂的。”
“哦?”許适之嘴角抽了抽:“你不是才與餘家起的争執,你會那麼雍容大度?”一旁的陳堯終于忍不住了:“王盛若你若不想死得那麼難看就從實招來,别自作聰明的耍你的小伎倆了。”
王盛見事情已敗露,吓得哭喊着:“大人!大人!我都招我都招!我真的錯了,我真的是頭腦一熱”……
許适之看着眼前求饒的王盛,他不懂因一時之恨,為何要将餘家老少全部滅絕,縱使餘家當家再可恨,可孩子終歸沒有做錯什麼,但冷血的王盛在恨意面前沒有絲毫憐憫之心,用冰涼的匕首刺入了這些孩童稚嫩溫熱的軀體,那時王盛這一刻是想着什麼呢?為自己發洩恨意的快感而興奮?這般無情無義之人有何臉面求饒。
許适之越想越感到一股怒意沖了上來,他的手指驟然向内蜷縮,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所有憤怒都擠進掌心,骨節在皮膚下凸起如嶙峋的山脈,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手背上青筋如藤蔓般暴起。
人性的惡第一次深深的嵌入他的心裡。
雖許适之家中貧寒,但左鄰右舍的親友皆是熱心樸實之人,總給予他一些照料,他從未見過如此惡毒之人。
此時許适之心裡也種下了一顆種子,此生定要做清官,将奸險之人鏟除,還老百姓們一片清淨,不錯冤一個好人,也不可放過一個惡人。
不知所措王盛一直哭嚎着求着大人開恩,猝然抓起許适之的衣尾,許适之緊鎖眉頭,這番行為惹令他厭惡至極。
“放肆!”陳堯将王盛一腳踢開了。被踢開的王盛倉促地撲倒了後方,陳堯使喚了兩個衙役将王盛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