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自顧自搬了個椅子坐到床尾邊上,
“江予白,我知道我阿爸為什麼不要我跟着他出海打漁了。”
“海上的變化來得太快,稍不留神就會被海面吞沒。隻要踏上海面的那一刻就把生命交給了死神,沒死,全憑運氣好壞。”
“我不信命運的眷顧,事實永遠大于被譜寫的命運。我之前以為我阿爸無所不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但現在……狂風和雷暴好像輕易就能把他捏碎,我不想他出海打漁了。”
她的聲音裡帶了絲祈求,“江予白,你快點好起來吧,好不好?”
我真的很害怕……
江予白聽着千夏一字一句感歎,情緒沒有半點起伏。
喉嚨裡的幹燥加重。
他艱難指着自己的嘴巴,撕扯着嗓子呼喚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千夏,“南千夏,南千夏……”
千夏察覺到動靜擡起頭望着他,那人張牙舞爪不知道在幹嘛。
她聽清楚他是在叫她的名字,隻是對他的手勢還是一頭霧水。
許歲慈提着水壺進來時,江予白好似看到救星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江予白瘋狂指着自己的嘴巴,祈求小姨能懂他的意思。
還好許歲慈立刻懂了,“予白是渴了嗎,小姨給你倒水。”
江予白抱着一杯水咕咚咕咚下了肚,恍如在岸上曬了許久的魚兒被放回水裡一樣立刻恢複生機。
南千夏的小臉染上紅暈,為沒理解他的意思而感到歉意。
許令慈又給江予白倒了一杯水,通紅一片的眼底含着笑意叮囑他,“予白你慢點喝。”
江予白連喝了三杯水才徹底緩過來,“謝謝小姨。”
他學着大人的語氣沖她告狀,“千夏那丫頭傻得很,我比劃這麼久都沒明白我的意思。”
南千夏的臉更紅了,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親切叫過她的名字,聽起來很好聽。
許歲慈被江予白的語氣逗樂,笑着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你這孩子,才剛好又開始沒大沒小的了。”
然後拉過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南千夏,替她解釋道:“千夏第一次來醫院照顧人沒經驗,對不對?”
千夏睜着迷茫的眼睛看看許令慈又看看江予白,反應過來後重重點頭,“嗯。”
兩人都被她的舉動逗笑,江予白覺着南千夏是他這輩子以來見過的最傻,最迷糊的人。
許歲慈突然拍了下手,“你瞧我都忘了,你們等等我去叫醫生。”說完就快速消失在病房。
南千夏轉頭目送她離開後,又轉回來。江予白似乎累了,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她站了一會兒,又回到剛才的椅子上呆坐着。
良久,她才問,“江予白,京城人一般都做什麼工作?”
江予白眼都沒睜,以為她隻是好奇便懶懶說,“有很多工作,這裡有的京城都有,這裡沒有的京城也有。”
她又繼續問,“京城有海嗎?”
“沒有。”
“那從這裡去京城要很多錢嗎?”
江予白睜開了眼睛,聯想到她剛才自顧自說的話神色複雜,“你想幹什麼?”
看到阿爸出海的場景後她頭一次生出離開源溪的心思。
盡管她很喜歡源溪,但……她不想阿爸這麼辛苦,不想他時時刻刻處在危險的境地。
南千夏笑着搖頭,“沒什麼,我就是問問而已。”
他不信她隻是問問這麼簡單,還想說些什麼,許歲慈就帶着醫生走進來。
江予白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終作罷。
當孟正玄帶着一個梳着雙馬尾辮皮膚細膩的女孩兒走進病房時,許歲慈正在給江予白削蘋果。
孟正玄寬厚爽朗的聲音響起在安靜平和的病房裡,“歲慈,我把女兒接回來了。”
孟婉知陌生疏離的眼神在病房裡轉悠了一圈又一圈,最終定格在那面容柔和的女人身上。
許歲慈放下蘋果,溫柔朝孟婉知伸出手,“婉知,到媽媽這裡來。”
孟婉知揪着孟正玄的褲子,原來這是她日思夜久的媽媽呀,但她還是有些害怕,又往孟正玄身後躲去。
但在看到許歲茲柔和的目光後扭捏一會兒,還是擡起步子朝許歲慈走去。她仰頭看了一眼她的樣子,最終伸出手勾住她的手指,“媽媽。”
許令歲蹲下身來抱着女兒一聲聲喊着,“婉婉,婉婉,媽媽好想你……”
等到許歲慈情緒平複後,才想起來江予白和南千夏也在,便拉着孟婉知的手跟她說,“婉婉,這是江予白哥哥,快叫哥哥。”
“哥哥。”
“這是千夏姐姐,是我們的鄰居。”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