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腳步聲毫無預兆地停在他身邊。
随後,一瓶帶着涼氣的水,貼在許昭甯的手背。
“水。”
柳暗花明,許昭甯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後便是充滿後怕的小脾氣,“裴翊,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到底為什麼騙我來這裡……”
他說這話時,眉毛不自覺地緊蹙,既是生氣,也是對戀人的嬌嗔。
“我是裴晝隐。”裴晝隐道。
許昭甯的表情凝滞。
裴晝隐詢問:“裴翊約你來這裡的?”
許昭甯對着裴晝隐,态度一下子變得拘謹,“哦,你、你好,是的。”
他也不知道該叫他什麼。
這甚至是他第一次聽見裴晝隐這個名字。
盡管是第一次聽說,可是他迅速的把這個名字,和前幾天接觸的那個表裡不一的“紳士”對上了号,清楚的知道這是裴翊的哥哥。
“别再往後退了,”裴晝隐淡淡道,“你身後是個水渠,再往後三步,你今天應該就能上新聞了。”
接着,他一頓,“我也不太想進水渠遊泳。”
許昭甯僵住。
他說這地方怎麼這麼涼快。
裴晝隐問:“裴翊呢?”
許昭甯乖乖道:“不知道。”
裴晝隐陷入了沉默。
許昭甯因為無措,眼珠在眼眶内亂飄,手握緊了盲杖。
明明是夏天,他單薄的身體卻總讓人誤認為他冷,彷佛一陣夏風就能将他吹倒。
他不知道裴晝隐的視線正落在他的臉上,凝視着他。
“再往前幾十米的地方,是裴家新來的度假莊園,”裴晝隐盯着他,“好心”解釋,“大概十幾分鐘後,裴家邀請的人會到齊,一起進行剪彩,然後在莊園裡進行體驗。”
許昭甯聽着他的話,慢慢明了,裴翊把他叫過來的目的。
裴晝隐問:“你要進去嗎?”
……這話什麼意思?
許昭甯知道,裴晝隐不喜歡他,裴家人都不喜歡他,沒人希望他參加裴家的活動。
搞不好,裴晝隐可能還以為,是他故意讓裴翊把他帶來的。
故意到他的面前來演戲。
根據那天在公寓裡,裴晝隐對他不屑的态度,很難不讓人這麼想。
“别誤會,來者是客,”裴晝隐轉身,“裴家沒有那麼粗俗,把客人掃地出門。”
裴晝隐上前走了兩句,許昭甯還在原地躊躇。
這次,裴晝隐沒有“規範性”引路的意思。
他的視線好整以暇地在許昭甯的盲杖、手腕、直至他的雙眼,掃視了一圈。
“直走十米,在你十二點鐘方向,有個盲道。”
許昭甯咽了咽口水,跟着盲道的指示走。
“再往左拐,就是接待處。”
裴晝隐不緊不慢,站在他的旁邊。
他沒有觸碰許昭甯的意思,隻是用語言來告訴他怎麼走。
好在他的指示還算精确,許昭甯有驚無險的走到了該走的地方。
如果沒有上一次,許昭甯可能以為,裴晝隐就是這樣一個人,有潔癖,不愛和人接觸。
他可能還會因為裴晝隐的引導,再一次往他身上貼“好人”标簽。
但有過一次的對比,許昭甯知道,裴晝隐對待陌生的盲人還是有耐心的,這極有可能是上次他認錯了人……
又想找地縫了。
死去的記憶總是攻擊他。
前台不知是否職業素質欠佳,并未認出少東家,看見裴晝隐和許昭甯一起出現,最先詢問的竟然是許昭甯這個盲人。
“您好先生,請問是要辦理入住嗎?是否需要我的幫忙?”
一時間,許昭甯茫然無措。
他下意識求助裴晝隐,卻因為弄不清他的位置,扭過去的頭和裴晝隐所在的位置有輕微的錯位。
裴晝隐沒有出聲糾正,反倒故意似的,“問你呢,你要辦理入住嗎?”
許昭甯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
原來,裴晝隐讓他進來,并不是把他帶去裴家人面前的意思?
這時,裴晝隐的助理似乎跟了過來。
許昭甯精準地聽見了助理和前台的談話,也是有意思,前台不認識裴晝隐,卻認識裴晝隐的助理,在得知裴晝隐是少東家後,好一陣手忙腳亂。
前台連連道歉,将三人請進去。
裴晝隐與許昭甯擦肩而過,淡淡一笑,“開個玩笑,王助理,給許先生帶路。”
許昭甯站在原地,攥住盲杖的手泛白。
他後知後覺到裴晝隐的戲弄,并為此敢怒不敢言。
隻好在心裡默默詛咒他,下個路口被摔個大馬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