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清回神,人也清醒了,理好棉被下床穿衣裳,收拾好走出房門,林翠娥面帶笑容,眉間的愁緒一掃而空。
見她高興,趙景清心裡也高興,面上盈着淺笑。
林翠娥瞧見他,笑着道:“醒了?下回半夜别一個人忙活,喊我一起。”
“沒多少事兒,下次喊你。”趙景清應道,卻沒往心裡去,一個人起來忙活就夠了,那用得着兩個人。
袁牧回身看過去,目光微頓,昨兒夜裡燭火昏暗看不真切,白日裡再看景清,還是瘦,但氣色比之前好許多,嘴唇有了血色,眼睛彎彎含笑,像兩輪小月牙。
與之四目相對,趙景清神情微僵,笑意帶上些許勉強。
趙景清垂下眼簾,去廚房燒水,大早上熱水用得快,要喝要洗漱,趙景清舀了一鍋水,坐竈膛前生火。
林翠娥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問袁牧昨兒啥時候回來,在山裡有沒有遇到危險,有沒有受傷,關懷備至。
水燒熱,趙景清舀出半鍋洗漱的水,留下半鍋水燒開。
林翠娥邁進廚房,嘴裡哼着調子,舀水洗漱完又催趙景清趕緊去,接手了竈台上的活。
趙景清舀了半盆水,蹲廚房後門水溝揩齒漱口,滿嘴牙粉的味道。
身旁不聲不響蹲了個人,袁牧低聲問,“方才我們說話是不是吵着你睡覺了?”
趙景清搖搖頭,吐掉嘴裡的水,“睡飽了,這些天都是這個點醒。”
擰着帕子,趙景清學林翠娥關懷的話語,問道:“進山辛苦,你咋不多睡會兒,起恁早?”
袁牧揩齒漱口,聲音含糊,“吃飽睡好,精力補回來了。”
趙景清洗好臉擰帕子,沒瞧見袁牧洗臉帕,“你帕子是哪塊,我給你拿。”
“和你用一塊,”袁牧吐掉口裡的水,拿過趙景清手裡的帕子,“娘嫌我那塊太破爛,拿去擦灰了。”
“……”趙景清扯了扯嘴角,“那、那你用,我去幫娘做飯。”
說罷,轉身進屋。
帕子罩臉上,袁牧鼻翼翕合,拿下來看了看,湊近鼻尖輕嗅了下,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袁牧疑惑,用一樣的澡豆,咋景清帕子是香的,又遲疑地嗅了下,沒聞錯,是草木清香。
……不是,他在幹啥?袁牧飛快扭頭朝廚房看,見景清在鬥櫃拿碗,做賊似的松了口氣,洗幹淨帕子展開挂檐下竹竿上。
吃過早飯,趙景清拌雞食去雞圈喂雞,從雞窩裡摸出來十二個雞蛋,趙景清仔細檢查,雞棚頂上找着一個,一共十三個蛋。
裝雞蛋的籃子放外邊,趙景清把雞屎鏟旁邊破簍子裡,快裝滿一簍子了。
忙活完,趙景清回到前頭院裡,就見柴房門口綁着個黑灰條紋的動物,瞧着是豬崽,但和家養的不一樣,應該是袁牧說的野豬崽子。
袁星扒着窗戶朝裡瞧,腳墊得老高,小半個身子都探進柴房。
柴房裡傳出尖銳的嘶鳴,趙景清抓着雞蛋籃子的手緊了緊,見門扉半掩留了條縫,上前幾步,沒敢靠得太近,探頭看。
一頭淺棕色白屁股的動物四處亂竄,袁牧抓了兩次沒抓着。
袁牧從門縫瞥見趙景清在探頭探腦,“景清,去扯點菜葉子來。”
“……好。”趙景清怔了下才應聲,快步走進廚房,放下雞蛋籃子,去後院掃開雪砍了兩個白菜,小跑着送到柴房門口,“菜拿來了。”
袁牧伸出手拿走一個,沒關門,門縫留得更大了。
趙景清站門口往裡瞧,袁牧挽繩子打了一個結,留出大大的繩圈,裡頭放上白菜。繩子一頭綁在石墩上,另一頭袁牧牽着退到門外。
趙景清站在袁牧身後,小聲問:“這是幹什麼?”
袁牧小聲回答:“做陷阱,它餓了一天一夜,有吃的肯定上當。”
不一會兒,就見柴房裡狍子踱步靠近,轉着圈嗅聞,低頭啃食,兩隻前蹄穩穩當當踩進繩圈裡。袁牧用力一扯,繩圈收緊,将它兩隻前蹄綁得結結實實,任它如何嘶鳴掙紮也掙脫不開。
趙景清睜圓了眼睛,一臉的新奇與驚歎。
“抓住了!”袁星跑過來,抱住趙景清胳膊,“景清哥哥你看!二哥抓住了,二哥真厲害!”
趙景清笑着,“嗯,厲害。”
袁牧眉梢微揚,栓上狍子拉去後面豬圈,袁家豬圈隔開兩間,養的大豬早賣了,豬圈空了一間,袁牧把狍子趕進去。
趙景清和袁星跟在他屁股後面,袁星手裡還捧着狍子啃一半的白菜,豬圈門一關,袁星就将白菜丢進去。狍子記吃不記打,嗅了嗅繼續啃。
趙景清目不轉睛盯着看了許久,傻傻的還挺可愛。
隔壁圈裡的豬唧唧哼哼叫,趙景清問袁牧,“要養它嗎?”
袁牧道:“不養,後天陪你回門,順便帶去鎮上賣。”
回門,要回梧桐裡趙家,趙景清晨起伊始便明媚的心情蕩至谷底,他點點頭嗯了聲,将情緒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