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隻依靠這頭的鈎子挂住船舵,可能會有風險,若是把繩子穿過船舵牢牢綁在上面,再依靠鈎子二次挂住,便萬無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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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帆穩定下來,使得船身不再随着自身的動力前進,而是海浪将前進動力取而代之。
雖說船身穩定住了,可是海浪不停地掀起又落下的力氣卻仍舊很大,那艘平躺在風浪中的唯一船隻,似是随時在吹響求救的号角。
正從船帆處往回走的船員們,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停住腳步,他們大氣都不敢出,眼神死死盯着眼前正扶着船闆緩步前進的女子身影,好在後頭有位家丁護着,不然他們更是不敢喘息。
淡月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隻覺得大家在共同對抗風浪時,自己也應該去做些什麼。許是發自内心的力量鼓舞着自身,她迎着風前行的步伐一點不比身後跟着的男子慢。她懷中抱着繩子,努力扶着船闆,以腳後跟落地,腳尖牢牢抓住地面,膝蓋微曲着前行。
忽地,她被左搖的船身往前栽了一下,船帆處趕來的人們也因為她的動作紛紛收緊了握繩的力氣,他們的心都跟着眼前往前拼搏的女子揪在一起。
淡月的步子不敢邁得太大,她一點一點挪着步伐,終是讓她成功抵達距離許恒二人兩個身位的距離。正在與船舵對抗的二人終于瞧見她的身影,透過眼眸的閃動判斷,他們都吓了一跳。
許恒蹙眉朝她說道:“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他說完,将身子蹲的更低,試圖接過孫哥的那份力量,肩膀處傳來的重擔讓他動彈不得,卻有着足足的男子氣概。
“孫哥,你送她回去!”那一聲低吼,震動了淡月的心髒。
她來都來了,絕不可能無功而返。
孫哥雖心下十分着急,卻也不敢撒手,他們已經支撐了很長時間,他怕一松手,許恒便會被帶飛出去。别人看不出來,他們離得如此近,他早已經發現許恒下蹲的腿在微微顫抖。
淡月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沒有人能夠改變。她讓身後的家丁從身後給她些支撐,自己則靠近船舵,借着二人已經穩住的力氣,将四爪鈎放置在相反的方向。
鈎子的方向找好了,現下需要将繩子固定在上面。
她的手很小,手腕處也很纖細,剛好可以從船舵中間的镂空處穿過,她把背後完全交給身後家丁,而家丁也不敢有絲毫懈怠,紮着馬步,把一條腿放在淡月的身後做保護,一手抓握住旁側的扶手,一手推住她的背,穩穩接住淡月。
她的手速度很快,一下接一下把繩索從洞裡穿過,還不忘确認四爪鈎的位置是否歪斜。許恒瞧見她如此認真的模樣,便隻好盡力配合着她。
繩索有些長,靠她一個人不停地伸拽也有些吃力,許恒低聲交代孫哥:“扶好了。”
待孫哥的力給得更多時,他抽出一隻手幫助淡月拽着繩子,有了他的加入,穿繩變得更迅速了些。
隻是風浪卻不給他們面子,不遠處傳來的幾道閃電劃破長空,轟隆雷聲伴随着被掀起的海浪,自上而下重重砸向幾人,似是在用自然的力量阻礙着幾人。
她的身子被海浪正面拍打,險些踉跄,可她心中無比堅定,就算摔倒都不可以松開手中的繩索。
好在許恒眼疾手快地将手托住她的腰間,這才得以穩定。來不及多想,淡月的手速更快些,終于将繩索纏繞在船舵之上。
隻聽宛如楊門女将般堅毅的聲音從她的口中響起:“松手,拉繩子!”
幾人被她的力量所鼓舞,紛紛将繩子握在手中,緩步向後拉拽,可船舵的力氣大得就像巨鲸甩尾,就算加上他們兩個人的力量也還不足以與之對抗。
可若是,再加上十餘人呢?
隻見早先從船帆處過來的人們也交替着拿起繩子,而後,那些在底艙盛水的家丁們也紛紛跑了出來拿起繩子。
那一刻,他們不再是孤單的兩個人,也不再是四人,而是聚集了整艘船的力量來共同對抗風雨。
一下...
兩下...
五下...
十下...
他們就像這艘福船,那日初見船首低鳴着劃破大霧一般,有着無窮的力量。這股力量終能媲美山川,戰過江河,最終以勝利的姿态回落甲闆之上。
船舵被擺正。
小黑接過繩子的尾端,快速纏繞在立柱上,此時衆人松手,也不見船舵有絲毫的歪斜。
隻聽大海中央傳來無限回蕩的喜悅之聲。
這一次,聲音沒有被風暴吞沒,也絕對不會被風暴再次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