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娘領着她走在那條被許多枯枝擋路的道路上，淡月的心裡仍在回味雲娘的故事。

那短短的一段話，卻包含了那麼多的信息。

雲娘先後經曆了喪夫之痛、姐妹先後離世，聽上去似乎是官府人的不作為。而她此前所說建造行宮的事故，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知道為何，曾經的她身居高位，看見的全是普通百姓接觸不到的東西。那時候她隻覺得官場十分可怖，為了一個官位，很多人不惜踩着他人的屍體向上爬。可如今她接二連三流落在民間，接觸到的人都是最底層的老百姓，他們所經曆的苦難不再是權利，而是與溫飽息息相關時，“公道”二字便顯得如同千斤頂一般重。

司馬神醫三指搭脈，眉峰漸蹙說道：“海水鹹濁，侵損肺絡，氣機壅塞，故聲門緊閉，言語不能。”

雲娘關切詢問：“還能恢複嗎？”

老醫師用展開銀針包裹的動作做答複，他開包的速度很慢，但出針極快，還未等淡月感覺到疼痛時，銀針便已遍布在幾個穴位當中，輕輕扭轉。

“施針後三日以白芥子、生姜研末炒熱，布包熨帖背部肺俞穴。”他用幹淨的銀針輕點淡月背部，示意穴位所在。

雲娘點頭：“好，還需要煮些湯藥給她喝嗎？”

“莫急。”

司馬神醫繼續從牆上一整排的抽屜中找到幾種需要的藥材，抓取後包好，遞給雲娘時還不忘囑咐道：“千萬忌食鹹腥。”

他轉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淡月，感歎道：“你啊，命大得很。”

銀針被一個個拔出，淡月感覺好像原先沉重的身子變輕了許多。

一連三日，淡月走過最遠的路也隻是到醫館每日去找神醫把脈。雲娘不許她去太遠的地方，就連搬個椅子去院子裡曬太陽她都要随時陪着。

經過幾日的相處，她發現雲娘似乎是把她當作生的希望。她如果提出一些需求，反而雲娘會特别高興。

直到第三日，她的嗓子開始能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來。

雲娘高興得喜極而泣，當晚便去鄰居家買了隻雞，給她炖湯喝。

她的身子已經恢複得差不多，隻剩下嗓子需要好好調養，這倒也不妨礙她做些什麼。

那幾天她天天在觀察雲娘，每日早起雲娘都會先出去買菜，回來做好早飯後又在院子裡曬些蘿蔔幹，吃過午飯後便會去岸邊洗衣衫。每每這時淡月都要求跟着一起去，前幾天她确實是太過虛弱，一律被雲娘拒絕，好在今天雲娘也覺得她應該呼吸一番新鮮空氣。

到了岸邊，淡月想沿着岸邊走一走，雲娘同意了。

她其實是有私心的，若是沿岸能遇見些村民的話，她想問一問有沒有人看見許恒他們。

剛走出一段路，就看見一位老婦人在岸邊搓洗着，淡月上前搭話：“大娘，您之前有看見過被沖上岸的人嗎？”

她想着村子裡的人定是沒怎麼讀過書的，不如用最簡單的語句去詢問。但她說話還不太利索，隻能邊說邊打手勢試圖表達自己的意思。

大娘倒是熱心，停下搓洗衣服的動作回答：“有啊，每年都能看見一兩個，前陣子的大雨，聽說還有人撿了個女娃娃嘞。”

淡月道了謝。

沒一會兒又遇見一個正在岸邊撈木頭的大爺，淡月又問了他，大爺卻顯得有些不耐煩，對她吐字不清的樣子很是嫌棄，擺擺手讓她走開。

她就這麼沿着岸邊逛了一圈，皆是一無所獲。

雲娘一直在觀察她的行徑，看着她落寞的模樣關心地問道：“你是在找什麼人嗎？”

淡月點點頭，表達道；“是那位救了我的大人。”

“近幾日我也在問村子裡的人，但是他們都說沒見到還有被海水沖上岸的人，反倒是有很多木闆碎片，還有一塊比較完整的船隻碎片。”

淡月的眼睛亮了亮。

雲娘一下子便意識到，或許飄過來的船隻碎片或許是淡月所乘坐的船隻。她手上漿洗衣服的速度加快了些，洗完都未來的及曬好，便先領着淡月去看那塊船隻碎片。

一路上雲娘攙着淡月，一開始她并不理解為什麼需要攙扶她，直到她們走了半個時辰才到地方時，淡月已經覺得腿腳發軟。

雲娘在一旁笑道：“我還想着你堅持不下來呢，走到一半的時候就想帶你回去，但是看你很有決心的樣子，還是領着你過來了。喏，就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