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雲娘指尖方向望去,隻見很多人圍着一個接近三個成年男子高度的船隻碎片,碎片雖然隻是冰山一角,卻能推斷出那艘船隻巨大,且做工精良。
雲娘帶着淡月撥開人群,擠到了最前頭。隻一眼,她便識得那是他們行駛而來的福船碎片。
可她心中的疑惑卻因此加深。
那時候,她是眼睜睜瞧着福船沉入海底,那般重的船隻,落入海底也應該是整艘船沉下去,為何現在會是變成碎片飄到此處?
“這木材真好啊,若是能砸下來做我家的房梁,怕是百年都挺得過去。”圍觀群衆驚歎着。
“我也是這麼想的,兄弟,咱們一起啊?”
“加我一個!”
“也加我一個!”
“行,那咱們先把它推倒再砍!”
男丁們紛紛附和着,他們驅散衆人,自己找位置扶着破損的船隻碎塊,齊心協力将碎塊推倒在地。
飛揚起的沙塵撲面而來,嗓子本就很是難受的淡月,這下被嗆得連連咳嗽,雲娘一邊替她撫背,一邊将她帶離此地。
回去的路上,她跟雲娘表達,方才所見的船隻碎塊,就是她乘坐的福船。同時,她也将心中的疑惑一吐為快。
雲娘仔細分析了她的話,她聯想到幾日前的暴雨,“平日暴雨也就是電閃雷鳴,但這次感覺雷鳴格外多了些,會不會是閃電劈中了你們當時落入海裡的船隻,導緻它碎了?”
也有可能。
畢竟很多自然事件是無法被解釋的。
此般歲月靜好的日子,淡月又過了兩天,現下距離她醒來已經過了五日,今日她去把脈時,老醫師很是欣慰地點頭:“小丫頭恢複能力不錯,身子已經恢複了九成,說話也利索多了。”
今日雲娘有些忙,淡月是一個人來的,她詢問道:“那湯藥還用繼續吃嗎?”
“已經不用了,回去多注意飲食,别着涼也就沒什麼大礙了。在海邊生活,要記得習些水性才好。”
老醫師的一句話算是點醒了淡月,她若是那時會水性,也就不至于讓許恒在水底拖了她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扶上岸。
可是暈厥之前,她的耳畔好像是聽見了許恒的聲音。
想到此處,她的眼神落向遠方。
許恒,會在哪兒呢?
身子利落了之後,她在屋子裡學着幫雲娘忙,淡月關于生活常識或許十分薄弱,但有一項手藝是連王公貴族都贊不絕口的,便是她的繡藝與針織技藝。
那些有關于女子需要學的東西,琴她彈不好,棋也下不好,寫字的隻能說足夠端莊,畫呢,用外人的話吐槽,不堪入目。也隻有她的爹爹,恒王整天抱着女兒所做的那些垃圾,看作是稀世珍寶。
雲娘其實過得很辛苦,這幾天照顧她所用的錢财,都是她的丈夫省吃儉用留給她的,淡月見到她這幾日拿着曬好的蘿蔔幹去擺攤,而且吃食裡頭很少有肉腥便知曉,家裡的錢或許已經所剩無幾了。
她趁着雲娘出門時,拆下些她不穿的破舊衣衫做線,再按照心裡頭還記得的樣式,織了個小孩子能戴的布帽,上頭還精巧的繡了個小老虎。她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去了江邊婦人最多的地方,見到人便上前去推銷。
也許是開門紅?
遇到的第一個婦人家中恰好有小朋友,寒冬臘月的也正好需要這一頂帽子。一頂帽子,換了二十文錢。
回城的路上,那位買了帽子的婦人先到了家,隻聽院内傳來男主人的聲音:“帽子二十文?!哇,這上面的小老虎可真像咱家娃娃。”
婦人笑着:“是吧,我也是瞧着上頭老虎繡得漂亮。”
淡月剛走出去沒多遠,聽見對話又往後頭撤了幾步,直到聽完對話才滿意地離開。她用十文錢買了些肉,另外十文等到雲姨回來再給她。
沒多久,在門邊曬太陽的淡月就看見不遠處垂頭喪氣的雲姨,她早晨背出去的竹筐看上去仍是沉甸甸的。淡月很會來事兒,她剛瞧見雲姨的身影就迎了上去。
“我來幫您拿~”
雲姨又怎麼會把那麼重的竹筐交給她,但是看見眼前的可人兒就好像早先的霧霾被消散一般,她也笑了。直到回到屋内,淡月神神秘秘地拿出十文錢和豬肉,雲姨詫異的神情布滿臉頰。
她連忙解釋:“這可不是我偷的哦,都是我辛苦掙來的!”
淡月還拿出來了一個裝着許多線頭的竹籃子,裡頭還有繡了一半的帽子,雲姨心裡便如明鏡一般。她笑着拿起豬肉,準備晚餐大顯身手。
那一刻,她覺得兩個女子依附在一起生活,是如此的歲月靜好。
雲姨很會做家常菜,但是卻也能将一個簡單的食材做出花樣來。譬如現下擺在桌子上的三道菜,都是用豬肉做的,一道豬肉被包裹着面糊炸制,另一道豬肉簡單炒了蔬菜,最後一道則是蒸出來的豬肉湯。外加上香氣撲鼻的米飯,别提有多美味了。
淡月雖吃不快,但她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夾着,也讓雲姨感到十分開心。雲姨很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同她說話,一開始她以為是為了鍛煉她說話的恢複速度,後來才知道,原來在民間,不像是她所接觸到的規矩:食不言寝不語。而有的家庭因為一個人做好幾份工,隻有吃飯的時候一家人才有時間坐一起閑聊。
她也開始學着去适應雲姨的生活方式,但她也從來沒有忘記需要盡快找到許恒,或者找到一個驿站将自己的信息傳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