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隊長見來人是一位女子皺起眉頭，語氣十分不好：“女人跑到岸邊做什麼？趕緊回去！”

淡月畢竟是抱着十足的把握來的，她飛快整理着剛跑亂了的衣衫，很是鄭重地和他介紹自己：“馮隊長您好，我是淡月，是從苕村過來幫忙的。昨天忙了一天，見大家都很努力地在重建村子，一定是您帶領的好。”

見眼前的壯碩男人臉色被一句誇獎誇得緩和了些後，淡月趁熱打鐵道：“隻是現在咱們的人力物力還是很緊缺，您是隊長也是最熟悉大家能力的人，若是能更讓大家有發揮長處的機會，想必會比現在的進展更快上許多，您也更省些力氣。”

馮隊長是個粗人，一開始也沒理解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反而跟她打着哈哈，見她嘴甜也不好駁斥笑臉人，但言語間也隻是想讓她趕緊去其他地方幫忙。

淡月本想着忠言逆耳，若是直接将自己的改進意見完全說出來，一定會讓馮隊長覺得她在喧賓奪主。可是若不能直接說，他又會因為自己說得太過委婉而無法領會到要義。

在淡月陷入兩難境地之時，早先被安排下水的人已經一個個跳入水中，那幾個年輕小夥子也被老師傅一腳踹進水裡，在水裡頭一個勁兒地撲騰着，但到底是年輕，幾下便能蹬腿往前遊着，隻是埋頭下水的任務是有些困難了，他們主動承擔起在水面上觀望，倒也和諧得很。

見到大家已經步入自己的任務當中，馮隊長的聲音帶着些許不屑傳入耳畔：“他們不是配合得挺好？你個小丫頭是機靈，但屬于女子的場合可不在此。那帳篷裡頭的人是不是在喊你啊？”

經過他的此番言語，淡月才恍然大悟，他不是聽不懂她先前所言，而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帳篷裡頭那位一直帶着她做事的婦人正招呼她回去熬湯，見那方實在人手不夠，淡月隻好暫緩谏言的動作。

走之前，她還是不死心：“若是馮隊長覺得我方才在人群裡頭駁斥您的安排，那我跟您誠懇地道歉。可我沒有私心，我隻想讓大家能快些回到災前的生活。我會将自己的想法寫下來再來找您的。”

馮隊長瞧着朝帳篷跑去的瘦弱女子，他嘴角與眼角勾起的弧度充斥着不明所以的意味。

淡月今日真真兒是忙得腳打後腦勺。

她在幫着熬湯之餘，仍在觀察大家的行徑。她拿着借來的紙筆從帳篷裡頭瞧着還能出力的婦人們入手，一個一個去問她們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一開始她們還不想說，淡月迫不得已将馮隊長的名号搬了出來，聲稱是馮隊長想要改進現下大家的重建速度，所以才委托她進行調查。

背後有了名正言順的人，淡月收集信息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她的心裡全是如何讓他人變得更好，對于大家因為此事在稱贊馮隊長的舉動沒有絲毫不爽，反而覺得能讓大家哪怕有一瞬間心在一起，她所做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在經曆了一整天忙碌、調查、撰寫建議後，淡月在寫完最後一個字時，徹底癱倒在地。此時圓月已經高高挂起，帳篷裡頭的大家都已經熟睡。她又是一個人，悄聲搬了個椅子坐出來，決定先透一口氣再從頭過一遍自己的建議。

“那些日子，爹爹待在書房徹夜未眠時，也是這樣吧。”她望着圓月喃喃出聲。

第一次感受到辛苦，卻身體疲累的同時，心卻是甜的。

紙張上仔細地将目前所進行的工作一一列舉，下頭還标注上了已知的名字。下頭沒有寫出名字的豎行，也都對應寫出了存在的問題以及淡月的建議。

她将内容從頭過了一遍又一遍，仔細的程度堪比男子們的科舉考試，她落筆修改之前都會在心裡頭打量着馮隊長的喜好，為了自己的建議被采納做出十足的準備。

翌日清晨，淡月已經收拾妥當，手中拿着她的成果。出來的時候雲姨還在給她加油打氣，好在雲姨她們昨日已經采藥完畢，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馮隊長！”岸邊除了她的身影，不遠處正徐徐走來一人。

來之前，她已經向村民們打聽過了，馮隊長是個極其負責任的人，每日忙到最晚卻來得最早。

“早啊。”馮隊長随口的招呼倒是給了淡月勇氣。

她拿着紙張湊上前，“馮隊長，這是我昨日針對村子重建給出的一些建議，資源有限，在人員分配上隻走訪了帳篷裡頭的婦人，但您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很快将剩餘人的信息收集好的。請您過目。”

娟秀的字迹鋪滿紙張，馮隊長眼眸落在紙上掃視一圈，擡起手，淡月順勢将紙張遞了過去。

怎料，馮隊長根本不是想接過她的建議，而是擡起手去遮擋陽光。他和淡月的手撞到一起，她吃痛地抽回手，而手中的紙張卻未來得及拿回...

泛黃色的紙張漫天飛舞，被一股不知道從何處來的風吹得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