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笑着道:“本宮瞧這倆孩子才智相當,倒也是相配的。”
“姨母,非也。”淡月接着皇後的話茬,“敢問徐啟公子可曾科考?”
徐啟如實答:“不曾。”
“如此有膽色有才學的公子,為何不走科考之路?”淡月再問。
徐啟笑了笑,不答反問:“原是郡主喜愛讀書人?”
淡月:“我若說是呢?”
徐啟:“那徐啟便在此間讓陛下、娘娘以及各位長輩做個見證,明年科考在下必考取個功名。”
如此有擔當的模樣,讓在座的長輩們甚是喜歡。多數人家的公子哥要麼不學無術,要麼揮霍無度,卻極少有像徐啟這般能沉得住心性的,不免讓大家多贊許了兩句。
此前徐啟想要激勵證明與淡月是良配,而後便是淡月駁斥他的主場。
淡月終是垂眸轉身一笑,道:“世間嫁娶皆由父母做主,可我喜歡的是有主見的人。當然,若是說到此處,徐公子定會将我誇得千般好,惹得幾位長輩更覺得你是位良人。可依小女來看,公子雖在世間已是佼佼上人,卻非我良配。”
此言一出,恒王與國公皆變了臉色。世人皆知,此次得有皇帝和皇後坐鎮相看的機會,是國公親自求來的,淡月這樣說無疑在打長輩的臉。
一直在旁未發一言的恒王忍不住出聲:“國公莫怪,小女被本王給寵壞了,竟什麼話都說。月兒,還不賠禮道歉?”
見恒王這樣說,國公也不好與小輩計較,“無妨,請郡主詳細道來。”
“徐公子既然已經說了曾與我有過幾面之緣,那我也明說了吧。來之前,與你相見的第一面我便出了一道考題。我以家父門生做局,測你處理問題的能力。第二次相測,是以讓你三入門而相避,測的是你的禮教。第三次,我與你屋中暢談山河,你我聊到民之一字,你的所言皆是在官的視角,而我看的是民。”
淡月每說一測,徐啟的臉色便黑一分。很顯然,在她說出真相之前,他并沒有參透其中道理。
“這第一測,徐公子有着優越的處事能力,甚至可以輕妙化解我與他人之間的尴尬氣氛。第二測,可以看出公子不會輕言放棄,也有着過人的智慧。第三測,公子若是科考,将來定是一位處事穩妥的好官。”
這些話把幾位長輩都聽懵了,皇上疑惑道:“月兒,朕聽你這幾次測試結果都是在誇贊徐啟的品行和才能?又為何不可與你相配呢?”
淡月身子輕拜:“回陛下,小女喜靜,平日至交僅有二三人,更不喜與京中貴女們一同赴宴,若是與徐公子相配,日後許是少不了與名門貴胄接觸,一是怕誤了徐公子的才能,二是小女不願做違心之事。”
她笑着轉身,面朝國公方向,“再者,國公培養出如此聰慧的公子,定是想讓他有大好前程,小女鬥膽猜測陛下也是因惜才,所以才會有了今日的會面。可是家父向來敬重母親,淡月自小由淡家規矩熏陶,而淡家祖訓有言,一為試,二為惱,三為拒。在小女家中,事不過其二。可如此聰慧的徐公子既然有意于我,卻為何不明白此間道理?”
徐啟面露難色,卻強撐着想挽回一二:“是徐啟思慮不周,心急了,對王爺與郡主失敬,是小生的錯。”
淡月扶起他行禮的手,眼神對望,“其實之前的都不是我下定決心的理由,第三點才是。”
她落眸在殿中踱步,“陛下以仁字治國,如今天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靠的是君,做的是臣,可最重要的卻是民。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小女不才,眼光甚淺,隻見街巷那孤女阿婆帶着孫兒流浪,一問才知她已經得了救助撥款卻不敢用,可官不問緣由便趕人,隻是想還街巷一片安甯。可憐阿婆身上的錢,卻連一月房屋租金都交不上,若是我,定會幫她解決困難,追溯源頭。”
“這一試,徐公子覺得阿婆得了錢财卻不用,是以奇怪的理無錯。我覺得應該找到問題的根源去幫扶,亦無錯。可夫妻終是同林鳥,不可在大事上意見相左的。”淡月回身面向殿上,“陛下、姨母,這便是淡月婉拒的緣由。”
皇後用手肘怼了怼身側聽呆了的皇帝:“瞧吧,臣妾早說月兒這丫頭是個有主見的,陛下偏不聽,非要做這一樁媒。”
皇帝非但不惱,卻用十分欣賞的語氣道:“隻恨月兒不是個男兒身,不然啊,朕真得讓兄弟将你過繼了才是。”
皇後歎了一口氣:“陛下又胡說了,哪有臣子的孩子過繼給皇家的道理。”
恒王在一旁品茶看着自家女兒自圓其說,其實心裡頭清明着呢。
她這三試分明就是恰巧發生,又恰巧讓其露出破綻,再用她那一張巧嘴辯一辯,怕是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徐啟見狀,主動解圍:“原是在下未得郡主心意,此前多有冒犯,還望王爺、郡主見諒。聽郡主的一番話,徐啟也有所思量。”
皇帝來了興緻:“哦?”
“小生正當而立之年,若是着急娶妻怕耽誤了妻子的大好年華。男子立于世,當為國家出力,此前一直為參加科考是小生覺得能力不足,但有了郡主的激勵,先前小生說的話也是作數的。明年,徐啟定會參與科舉一試,為自己搏一搏前程。待小生闖出個名堂來,再尋覓良妻也不遲。”
皇後對皇帝欣然一笑:“陛下,看來您又要多上一位賢臣了。”
“哈哈哈,是啊!”皇帝笑聲爽朗,很是高興。“國公啊,這下總該放心了吧?”
國公顫悠着起身:“老臣謝過陛下,謝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