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聽着老婆婆介紹着,時不時點頭回應。
老婆婆笑了:“一看你啊,就是家裡頭不缺吃喝的丫頭,沒見過這些呢也正常。好在他年輕力氣大,正好讓我家那口子好好歇歇。”
一輛闆車,後頭許恒推着,淡月跟着走在一旁,前頭老兩口扶着闆車,四人迎着夕陽在街道上走着。遠遠看去,倒像極了一家人。
“夜市不都是賣些可愛的小物件嗎?怎的還有賣米面的地方?”淡月邊走邊發問。
許恒未作答反問道:“一座城大不大?”
淡月點頭:“大。”
許恒再問:“那一座城有多少條街巷呢?街巷是否又分東西南北?”
淡月回答:“自然是的。”
許恒目不斜視地解釋道:“故而夜市也分東西南北,平常女兒家最喜歡去的一般是西街,裡頭賞玩的好物最是齊全。東街是文人墨客的最愛,時常能在此淘到些喜愛的墨寶。而南北兩街便是和生活息息相關的了,南街的包子饅頭,現煮的馄饨攤,都是供晚上歇腳客人用的。北街便是我們今天要去的地方,裡面全是百姓日常需要的東西,例如米面糧油、最普通的布衣羅衫等等。”
他一邊說着,好似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夜市景象已經在淡月眼前一般,“那每個城鎮都是這樣分的嗎?”
“若是小城,那般隻有一處,裡頭彙集的東西很雜,東街的東西可能會被摘出去。其餘城鎮若是大些的,街道多些的,那便就是不成文的四個方位了。”
淡月恍然大悟,她舉起食指眼眸亮晶晶的:“我知道了!這跟早市好像差不多呢!”
許恒點頭:“對,早市一般南街會熱鬧些,像東街與西街是不開放的。”
言語間,幾人已經來到了夜市當中。此時天空才剛剛擦黑,北街裡頭就已經布滿了來擺攤的人。
此時,老婆婆疾步走上前去,腳步停在一處有人的攤位上,手叉着腰氣勢很足:“你個腌臜人,昨日便搶了我的地方,今日還想霸占?!”
老頭的聲音此時傳來:“丫頭過來,把車扶住了!”
“好。”淡月連忙走上前去扶住車的前頭,她的手才剛剛搭上,老頭便健步如飛地湊了上去。
隻聽砰——的一聲,那處人家攤位上頭的瓜應聲落地,瓜摔落在地上碎成兩半,黃色的瓜瓤就那麼灑落在地上。
對面年長些的婦人指着老頭的鼻子喊道:“你敢砸我的瓜!”
老婆婆的聲音比她更大:“我們在這兒可是擺了五年,你知不知道搶的是誰的位置?!”
言語間,老兩口準備動手将她的攤位掀翻,怎料橫空而來的一隻強有力的臂膀打在老婆婆的手臂上,本就瘦弱的老婆婆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
動手的是隔壁攤位的年輕男人,他反身向霸占攤位的婦人叫了聲“娘”,便據理力争起來:“這夜市啊,位置向來都是先到先得。你們來得晚了,地方被人占去,怎麼就非要我娘來還?有能耐你們再去找個地方啊,還有,碎了的瓜十文,給錢!”
蠻橫無理的男人張口就要十文,氣得還在地上跌坐的老婆婆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老頭也顧不上扶起她,隻得和年輕男子言語相争。
幾句下來,不遠處的淡月可算是将事情聽個真切。
狸城原是沒有夜市這樣的習慣的,是老兩口和三兩好友建立起來的,他們擺攤得最早,後面有秩序的人自然會留位置給他們。可今日來的外鄉人實在是太多了,外加上此前謀殺官員事情的動亂下,出來擺攤謀生的人翻了個番。後頭來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忘了前頭的規矩。這讓一向講理的老婆婆很是生氣,可面對這樣的事情,他們老兩口也是無可奈何,昨日已然讓過一次,這一次他們說什麼都不肯再讓。
年輕男子粗鄙得很,幾句下來竟全無尊敬長輩之意,言語中已經開始問候老人家的祖孫了,甚至還動手推搡着,嘴裡還不住叫嚷挑釁:“今兒這攤位還就必須是我娘的,怎麼了?啊?怎麼了?”
一下、兩下、三下将老頭險些都推倒了。
淡月回頭看向許恒,本想要求他去管管,沒想到許恒的眼眸中已經充斥着不悅。她連忙去接過他手裡頭的闆車,許恒下一秒也像離弓之弦一般竄了出去。
他先是一巴掌打了男子一個愣神,再一腳踹翻霸占位置的攤位,上頭蔬果灑落一地,男子他娘見狀尖叫着就沖上來,許恒握着她的手腕一個翻身再一推,便将那人撲倒至三米外。
許恒冷笑道:“先到先得是吧?你們不遵規矩在先,那我搶占底盤也是沒錯咯?”
幾招間便打得男子氣焰全無,他都顧不上去三米外扶起母親,隻是跪地連連求饒。“這位哥,這位爺,我們錯了,我們走就是,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男子臉上左一塊青紫,右一塊血污,許恒還專挑别人能見人的地方打,終是将人打得服服帖帖連地上的蔬果都來不及撿完,推着車連同自己攤位都一同撤走了。
老頭扶起老婆婆站在一旁,許恒走過來:“你們沒事吧?”
老婆婆擺擺手:“沒事沒事,诶?我的車!”
一轉頭,隻見淡月半個身子都要趴到闆車上頭了,她正盡力地推着闆車,可車卻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