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被送回相府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謝昱幫她理了理騎馬被風吹亂的發絲,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到她手裡。
謝長安一摸到那東西便睜大了眼睛。
她垂眸看去,自己手心裡躺着一個小巧圓潤的令牌,兩指大小,通體泛着薄綠,上面有鎏金點綴,被繩子穿起來的地方挂着兩根璀璨的雀羽。
“哥哥的雀羽令,收好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還帶着些許沉重。
讓謝長安似乎回到了刑場之上謝昱讓她殺了他也要保住她,手心的溫暖觸感像黏膩的血。
前世直到侯府消失,這雀羽令也沒到她手上。
那時兄長們認為她是養在深閨裡的菟絲花,他們定是怕這東西到了她手上給她惹來殺身之禍。
如今卻……
謝昱淡淡的說:“此物你要好好保管,不能給任何人,三公子也不行,這是我的那一塊,大哥那裡也有一塊兒,如今你已有自保能力,不管你在害怕什麼,不願意告訴哥哥的話,那就自己去解決。”
她鼻尖一酸,一滴淚墜下來。
謝昱感受到了,他啞口無言片刻,擡手擦去她臉頰上的濕潤:“傻妹妹,又哭什麼?”
“二哥怎麼知道?”
謝昱執起她的手,翻過來。
謝長安下意識想要縮手,被他牢牢抓住指尖:“你躲我也知道,你掌心這些都是新繭吧,劍法是最近才勤練的吧,手都磨破了,還有血痂沒掉,得虧你有天賦,竟真讓你練成了八分樣子。”
“我……”
她視線猶疑,謝昱道:“是為了什麼,我不問,你隻要在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記得來找哥哥們便好。”
謝長安眼淚流得更厲害。
謝昱擦都擦不完,隻好笑着說:“花臉貓。”
謝長安報複的方式就是抓住他的衣袖擦臉。
謝昱滿臉的無奈,腳步卻紋絲不動,任由她擦完才道:“過幾日,大哥離京回駐地,你也來送送吧。”
這一走,還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見。
謝長安點頭:“好。”
謝昱看她眼圈發紅,又有要哭的征兆,趕緊道:“真是怕了你了,既然這麼舍不得哥哥,又為何要嫁出去,侯府也不是養不起你。”
謝長安咬住唇,拼命克制要湧出來的眼淚,帶着哭腔道:“不嫁了……”
謝昱心中不明所以,也當隻是個玩笑,笑了笑。
他身手極其利落翻身上馬:“好了,回去吧,我也回侯府了,祖母很想你,抽空回來看看。”
謝昱扯着缰繩,調轉馬頭。
謝長安在身後忽然出聲:“二哥!”
謝昱回頭:“怎麼了?”
“六妹妹近來如何?”
謝昱道:“長樂整日待在她的碧荷苑中,跟爹爹比較親近,我們碰面的機會不多,本來你出嫁後爹有些念你,府中多了她後,爹爹又能見些笑臉了。”
謝長安遲疑了下,道:“二哥,雖然我說這個可能不太妥當,但六妹妹的身世我還是覺得應該細查,爹爹不是會随便往侯府裡撿人的性子,她的來曆我覺得有些古怪。”
謝昱沉默片刻:“好,這事兒我會讓人去查,你放心。”
大名鼎鼎的長甯侯,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不計其數,想殺他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
如果他是個爛好心,随随便便往自己家裡帶人的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但凡真正上過戰場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在街上看到個姑娘很可憐便撿回府中收作養女,這其中必有隐情。
謝昱離開後,謝長安才進了相府。
“夫人。”
守門的小厮行禮道。
謝長安後來挑的這處院子比較偏,一路走來都沒碰到幾個人。
回到院子,雪婳一見她便迎了上來,面上帶着明顯的喜色:“小姐,您怎麼現在才回來?可是累了?有沒有凍着?”
她手裡還拿着一朵紅色的綢花。
謝長安對這個都快有心理陰影了,一見她手裡的東西便下意識後退一步:“不冷,怎麼了?這是在幹什麼?”
她環視一圈,終于意識到了院子裡與平時有哪裡不一樣了。
四周都被妝點上了紅色,幔帳和綢花随處可見。
雪婳高興的說:“方才姑爺過來吩咐,讓我收拾收拾,您大婚那日病了,都還沒來得及喝合卺酒,姑爺說今夜補上。”
謝長安不祥的預感成了真。
合卺酒?
那夜錯過的可不止合卺酒,還有洞房。
該來的還是來了。
謝長安面色發白,她匆匆進屋。
屋裡也是一片喜氣洋洋,紅燭喜帳,紅豔豔的囍字刺痛雙目。
謝長安恨不能逃走。
不可以,不可以重蹈覆轍。
她一臉不安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看得雪婳頭都跟着暈了,茫然的問:“小姐,您怎麼了?難道是太高興了?”
“……”
忽然,心生一計。
謝長安吩咐道:“備上點禮品,咱們去水月居。”
雪婳一頭霧水:“眼看天就要黑了,您這時候不換上喜服等姑爺過來,去什麼水月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