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要不要……扶公子進裡間睡啊?這雅間臨湖,在這處睡一夜怕不是要着涼啊。”
一個女子表情略顯躊躇的開口。
曲聲終了,在遠處彈曲的女子放下手裡的琵琶走了過來。
她身上帶着一種江南的溫婉,其他幾個女子見到她過來,迅速分開替她讓開條道。
女子坐到榻沿,擡手将他敞開的衣領輕輕拉攏了些。
“我來吧。”
她開口了,其他女子也都點頭。
一個女子遠遠瞧着榻上的男子,唏噓道:“裴公子不愧是探花郎啊,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偏偏還才高,這哪個女子能不喜歡。”
今日殿試放榜,前三甲由皇宮宣華門而出共同打馬遊街,繞皇城幾圈,可是出了好一番風頭。
其中長得格外俊美的探花郎在坊間熱度竟壓過了狀元郎。
另一個女子掩唇輕笑:“當然了,不然能将咱們品越樓裡有名的大才女朱嫣姐姐都迷了去?那些讀書人想要聽朱嫣姐姐一曲多難啊。”
坐在榻緣的女子面色微紅,小聲斥道:“胡說什麼。”
“我可沒胡說,不過我也替姐姐不平,上次裴公子來咱們這裡還是好久以前,咱們樓裡出去的王婉你們都記得吧?那夜本來應該是朱嫣姐姐來,可被王婉搶了,結果她得了三公子青眼進了相府,這明明就該是嫣姐姐。”
“就是,王婉上回來樓裡,那副小人得勢的模樣真是惹人生厭。”
朱嫣的目光一直落在榻上人的面容之上,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她輕聲道:“好了,别吵着三公子,你們先下去歇息吧,我送裴公子進内間歇息。”
姑娘們面面相觑,都小弧度的屈了屈膝,走了。
朱嫣擡手想要扶他起來。
卻被裴寂雪一把抓住了手,他眼眸微睜,臉上帶着醉意,眸光卻十分銳利。
那銳利的目光似乎能刺進她心底,剖開一些見不得光的念頭。
這樣的眼神,她從未在這位溫潤如玉的裴公子身上見過。
朱嫣吓了一跳:“裴公子……”
裴寂雪看不清人,隻能看清一道粉色的身影,嘴裡隐約吐出兩個字,便又阖眼睡了過去。
“……莞兒?”
婉兒?
朱嫣垂眸凝視微微咬住唇。
到這種時候,他竟還想着那王婉嗎?
朱嫣攥着披帛,半晌後,見他又熟睡了過去,她隻好又伸手去想把他扶起來。
倏然,房門被人推開。
朱嫣手指一頓,轉過頭去。
樓裡的小厮站在門口:“裴公子是在這兒嗎?”
朱嫣道:“是,裴公子喝了些酒睡過去了,怎麼了?”
小厮道:“勞煩朱嫣姑娘了,不過不必扶了,裴公子的夫人親自來接他了。”
“……什麼?”
朱嫣手指蜷縮了下,縮了回來。
小厮剛準備轉頭去帶人上來,謝長安便在别的小厮的帶領下上樓來了。
她裙擺飄揚,打扮素淨,臉上也未着脂粉。
手裡提着一盞燈,身側跟着貼身侍女,背後跟着一大群相府的家丁。
朱嫣甚至還沒來得及起身。
她便進了門。
朱嫣朝她輕輕見了禮,本以為一個下馬威她今日是跑不了了。
卻沒想到謝長安僅僅隻是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謝長安走到塌邊攙起裴寂雪,雪婳趕忙接過她手裡的燈籠,他身上的探花袍被壓起了褶皺。
裴寂雪鼻尖輕輕動了動,緩慢的睜開了眼。
“莞兒?”
謝長安面無表情,忍受着他帶着酒氣的吐息噴灑在她耳根附近,冷淡的應聲:“嗯,回家。”
“好。”
朱嫣微愣,原來……此菀非彼琬。
路過朱嫣身旁似,謝長安腳步一頓。
朱嫣猛地怔住。
她很快便吃力地扶着裴寂雪離開了。
朱嫣望着她們的背影消失在一樓大門外,過往總免不了聽說他這位正房夫人出身多麼高貴,是真正的将門千金,還有些人說她嚣張跋扈,十分無禮。
什麼樣的流言都有。
今夜之後,她覺得她對這位夫人的觀感要改變一下了。
方才她路過自己身邊時,說了一句。
“多謝姑娘的照顧。”
朱嫣向樓裡的人打聽後才知道,裴三公子的這位夫人,閨名裡有個菀字。
還有傳聞說兩人感情不和,一直是謝家嫡女倒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