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拼命在回想自己何時下過這道旨意,後妃入宮後非特殊時期是絕對不能出宮的,更何況裴瑤的身份一直是他的一塊兒心病。
他怎麼可能讓裴瑤公然回去!
但他越拼命去想就越想不起來,林公公是他用了多年的人,他并不擔心他會信口雌黃。
正因如此,混沌的大腦才讓他感到不安,他心底恐慌在不停瘋長。
他忽然慌了。
“你去!你即刻去将貴妃請回來!”
林公公詫異的張了張嘴,但他心知勸說無用,況且這個時候插話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他默默道:“喏。”
長期服藥,晉帝的病情卻無半點好轉,精神卻越來越差了。
方才那事兒他站在門口聽得分明,那侍女來送藥,老皇帝卻看她生得标緻,加上這麼久的纏綿病榻,他已經許久沒有正經碰過女人了。
于是強迫那侍女為他做那檔子事,大概褲子都脫了卻發現沒有行房的能力,他惱羞成怒摔了藥碗,将氣撒在了那侍女頭上。
林公公沒有多嘴,隻道:“陛下,先把藥喝了吧。”
他招進來在外等待許久的人,接過宮人送來的藥服侍着晉帝喝下。
晉帝喝完半倚靠在床頭歇息,待藥效發揮。
他收拾好了殿裡,打算轉身出去。
“等等。”
晉帝忽然叫住他,藥效讓他頭腦清醒了一些,好像又變成那個生殺予奪的帝王。
“之前吩咐你去做的事你可安排妥當了?”
林公公露出一個谄媚的笑意:“陛下放心,都已安排妥當了,隻是陛下下令不允許那些人反抗,陛下又怎知無憂不會破罐子破摔趁我軍虛弱之際長驅直入占領關城。”
晉帝毛糙亂發下的雙眸混沌不堪,他并不知道無憂會不會這麼做,他隻是還有底牌。
他安靜下來,輕聲反問道:“占領了,朕不就有機會治罪了嗎?”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算盤。
隻是,這買賣有些不劃算啊。
林公公想完告了退,轉頭找人去接貴妃了。
剛吩咐完人,長廊的盡頭,一個身影慢慢變得清晰。
看清來人,他臉色一變。
崔時堰披着鬥篷,兜帽掩面,身旁的小太監手中提着一個食盒。
林公公剛想開口。
崔時堰輕輕一拜道:“我來看望父皇,不知他可方便見人?”
“請容奴才進去禀報。”
“有勞。”
崔時堰唇角輕揚。
晉帝聽說他來了,扒拉了下許久沒護理的頭發道:“近日他倒是來的勤。”
林公公道:“九殿下有孝心。”
這份親近是上次夜裡喚他過來,苦口婆心的說過一番話後才開始的。
他的模樣俨然就是信了當夜他所說的話。
“讓他進來。”
半晌後,崔時堰走進大殿,脫去用來遮擋的鬥篷:“拜見父皇。”
晉帝一個眼色,林公公會意關上了厚重的殿門。
崔時堰輕輕擡手,小太監恭敬奉上食盒。
盒子裡面是稀粥小菜,平淡但養胃。
“聽聞父皇近來胃口不好,于是脾胃不和,兒臣便将禦膳房送來與兒臣的稀粥趁熱給父皇送來了。”
晉帝欣慰點頭,道:“你有心了。”
兩人這麼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父慈子孝的味道。
“父皇可有興緻嘗嘗?”
“……”晉帝道:“可。”
林公公端起小碗連同筷子走到了龍塌前。
崔時堰提議:“不若兒臣先為父皇試毒?”
帝王食物都有這一步,隻是很少有人會公然宣之于衆。
他這樣一提,晉帝反而不好讓他幫忙試毒了。
畢竟是子嗣,傳出去當朝聖上讓親兒子試毒好說不好聽。
但晉帝到了這種時候仍然也沒放松對崔時堰的防備,他微微擡眼注視着他的表情。
這時,林公公笑眯眯道:“不必,奴才來即可。”
若是崔時堰還堅持親身試毒,這其中恐怕有問題。
然而崔時堰聽了這話,卻沒有再堅持,隻是道:“那便有勞林公公了。”
林公公拿過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裡,品味片刻,然後輕‘嘶’了一聲。
晉帝臉色瞬變:“怎麼回事?”
林公公神情古怪,道:“回禀陛下,這飯食應當是壞了,口感已發酸。”
“什麼?”
晉帝臉色變了又變。
崔時堰神色倉皇,深深埋下頭,臉色發白:“可這飯食确實是禦膳房剛送來的,父皇恕罪……”
恕罪?恕什麼罪?
因為他對這個兒子的忽視才導緻了下人的敷衍了事,如今這果陰差陽錯的應在了他自己身上,他能說什麼?
晉帝看向林公公:“徹、徹查此事,看看到底是哪些奴才膽敢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