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裴寂雪坐在榻上一臉冷然,府醫正在給他包紮傷口。
許三給他彙報了宮裡的情況,雖然他們做得很幹淨,那個圖騰也沒人認得。
但是陛下還是起了疑心。
“好一招将計就計,倒是我小看這個病秧子了。”
裴寂雪眸光幽沉,臉色有短暫陰沉的道。
本來在這種事上有來有回是很稀疏平常的,但是被那個病秧子擺了一道,裴寂雪胸中的郁氣卻仿佛要溢出來。
許三道:“也不知宮裡那位會有什麼動作。”
裴寂雪低着頭,語氣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如今也不過一隻紙老虎罷了,怕什麼。”
許三道:“隻是公子,你這次的行動打草驚蛇了,老爺那邊定會來人責備你的。”
誰能料到一次暗殺最後鬧這麼大。
也是巧了,病秧子今日竟然跟皇帝待在一起用膳。
裴寂雪冷冷撇過眼去:“難不成你想讓我忍了?”
“屬下不敢。”
許三立即道。
那天他也是全程跟着公子一路跟過去的,九殿下與夫人有說有笑還有輕微肢體接觸,對于男人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
别說一向驕矜傲氣的裴三公子,就算是他,妻子被别的男人觸碰,他也忍不了。
要怪就怪那位九殿下太不知死活,明明自身處境就不好,卻還敢接近夫人。
難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來便來罷。”
裴寂雪不甚在意的道。
許三跟在他身邊多年,從這短暫的對話覺出他情緒不高,他知道定然與夫人脫不開關系。
府醫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好胸口的傷,扮演着一個聾啞人。
他隻是在心底暗暗心驚,有武功高強的許三貼身保護,公子卻讓人傷到了心髒這樣要命的地方。
半盞茶後,上藥包紮完畢。
許三問了一句:“公子的傷勢如何了?”
裴寂雪撫摸了一下纏得厚厚的白布,上藥時密密麻麻的痛意已經褪去,轉而是一種麻木。
府醫後退兩步,朝座位上的裴寂雪拱手拜了拜道:“依小人所見,公子的傷勢還是較為兇險的……”
他話語遲疑的頓了頓,擡眼窺了一眼裴寂雪的臉色。
因為他不确定如果繼續說下去會不會丢了小命,畢竟是這麼緻命的地方,當時一定很是兇險,公子或許會不樂意他人提起。
然而,裴寂雪并未擡頭,臉上既無笑意也無怒容。
他聞言,側臉有些冰冷的味道。
府醫這才大着膽子顫顫巍巍接着道:“若是那利器再往深處幾分,便就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啊,望公子定要多保重身子。”
許三卻知道,公子為何是這般臉色。
因為府醫的話側面應證了夫人剛才是真的沒有留手,她是真的想殺了公子,但許是沒有殺人的經驗,才刺得淺了。
裴寂雪蓦地嗤笑出聲。
他的笑聲很輕,帶着微妙的嘲諷。
府醫吓了一跳。
許三繃着臉道:“若沒有什麼旁的要囑咐,便退下吧。”
府醫道:“還請公子傷口這幾月莫要沾水,不可食辛辣之物,飲食宜清淡,每日按時換藥……小人便先、先告退了。”
府醫挎着醫藥箱小心退走。
裴寂雪道:“你知道在這府中,什麼話該說,哪些話該說。”
府醫腳步一頓,立即了悟。
“公子放心,您受傷的事小人一定守口如瓶帶進棺材裡,絕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裴寂雪沒有再答。
府醫這才快步離去。
裴寂雪肩背一抖披上外衫,燭火為他的肩背描上一層明亮的光邊,他眼睫下的神色被盡數掩蓋,無人知其間泛起多麼苦澀的波瀾。
不出意料,裴侪沒過多久果然趕過來訓誡了他一番,讓他自己收拾自己闖下的爛攤子,收斂一些。
如今還不是時候。
裴寂雪當然能搞定。
左右不過抛個‘替罪羊’出去就能解決的事兒,隻要晉帝抓不到他的小辮子他就沒辦法直接下旨降罪。
……
裴寂雪離開以後,謝長安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地上的血迹幹涸,她握着匕首的手僵得發麻。
雪婳站在門外看了一眼屋裡的小姐吓得一跳,心髒險些要跳出來。
屋裡隻點了角落的幾盞燈,光線有些昏暗。
她提着燈籠,燭火反射到她手中匕首上的寒光看得人心驚。
而謝長安站在屋裡,像一尊雕像,臉色白得吓人,眼睛又很紅,像是剛剛大哭過。
雪婳心疼得不行,焦急地圍着她打轉:“小姐?您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謝長安不吭聲。
雪婳趕緊去點燃了屋裡能點的燈,燈火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地上已經幹涸的血迹和她刀上、手上以及袖口的血迹便無比明顯起來。
雪婳吓得臉色也發白:“小姐?!你哪裡受傷了?衣服上怎麼有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