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也取了三支香點燃,煙氣袅袅飄遠。
崔鴻煊舉着香拜了幾拜,擡頭時眸底似有一絲晶瑩閃過,但很快便瞧不見了。
兩人敬完香才面對面坐下。
“聽說你去了一趟天牢?”崔鴻煊拎起提梁為她斟上了一壺茶,眼睫動了動:“怎麼?擔心他的安危?”
謝長安頗為自嘲的一笑:“比起擔心他的安危,我更擔心他到底留了什麼後手。”
崔鴻煊垂下眼睑,吹了吹茶盞裡的浮沫:“此事本宮也覺得古怪,可問出什麼來了?”
謝長安輕輕搖了搖頭。
“他不肯說。”
崔鴻煊略微沉吟:“倒也是意料之中,隻是所謂無利不起早,可本宮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謝長安撚着茶盞杯壁,思索無果,擡眼道:“對了,太子殿下差人喚我來有何貴幹?”
崔鴻煊一怔,道:“也沒什麼大事,本宮……我就是想問問,那日在我母妃殿中所說的是否當真?”
謝長安嘗了一口熱茶:“自然。”
崔鴻煊忍不住湊近了幾分:“那你可知,如今這宮中的局勢?”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謝長安還真沒多少空閑關注宮裡。
謝長安道:“說來聽聽。”
崔鴻煊道:“本宮是太子,乃中宮嫡出,朝中那些老臣都是護着本宮的,這些日子但凡起了心思的皆已盡數被本宮鎮壓,現下最大阻礙是……”
話說到這裡,已無需言明。
最大的阻礙是裴瑤。
崔鴻煊道:“雖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裴瑤尚未對本宮動手,但本宮想,這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一旦本宮與之對上,你與他的立場便會處于對立,以裴三的為人,本宮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崔鴻煊望着她的雙眼,認真的道:“就算你現在決定不幫本宮,本宮也不會怪你的。”
謝長安的神情卻很平靜,沒有出現他意料之中的悲痛,不忍等諸多情緒。
“太子殿下還記得我當時的條件嗎?”
崔鴻煊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問這個,但還是猶豫的點了點頭:“記得,你說事後要本宮将裴瑤一家交由你處置,還有……”
說到這裡,他話音一滞,眸光微閃。
因為他們都知道另一個條件無法達成了。
謝長安目光閃動了下,倏忽撇開了視線。
崔鴻煊遲疑道:“另一個條件你……還需要嗎?如果需要,本宮登基以後可以還九弟一個清白,也會好好将他的屍骨收入皇陵。”
謝長安搖頭道:“不必了,想必殿下 他不會想入你們崔家的皇陵,隻盼望與你們毫無瓜葛才是。”
崔鴻煊啞口無言。
片刻後,他滿心的無奈付之一笑:“若是有的選的話,誰又想入帝王家。”
謝長安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盞,道:“太子殿下無需擔心别的,既然說了會幫助殿下,我便不會食言。”
崔鴻煊神情複雜。
“你……與他成親後,過得不好嗎?”
謝長安一愣,過往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回放了一遍,眼花缭亂。
記憶一會兒停在前世那個掐着她脖子的裴寂雪臉上,一會兒停在相府外隻因她多看了一眼牆頭的花枝便幫她躍上牆頭摘花的黑衣少年。
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真實的他又到底是什麼樣子。
見謝長安不語,崔鴻煊又道:“不想說也沒關系,本宮隻希望你開心而已。”
“後面的事兒,你可有什麼計劃?”
謝長安忽然擡眸,顯然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崔鴻煊道:“丞相府樹大根深,即便是有這次的事兒,也動搖不了丞相的根基,除非能有更多的把柄。”
“更多的把柄?”
謝長安咀嚼着這幾個字。
确實很難。
如果裴侪的把柄真的那麼好抓,那根本不用等她們動手,裴侪的那些政敵早就把他拉下馬了。
謝長安陷入沉思,而就在此時,阙珏今夜對她說的那番話恍若一根針插入她的腦海,令她驟然清明。
謝長安試探道:“如果裴侪太難對付,不妨從其他人入手?”
崔鴻煊微詫:“你的意思是……?”
謝長安站起身;“此事我已有打算,但還需從長計議。”
崔鴻煊一頭霧水地跟着起身:“什麼打算……你打算怎麼做?”
謝長安望進他的雙眼:“請君入甕。”
她終于明白阙珏今夜對她說那一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看來那個人早就知道她會遇到的問題,也對她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