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位于甯國府西南角的院子上,挂着一塊布滿了灰塵的牌匾,賈蓉擡眼看去,“碧波居”三個俊秀飄逸的大字嵌在牌匾中,看得出來,當年題字的人定是一位大書法家。
賈蓉踏入這間殘缺破敗的院落,許是因為今日工匠們開始動工了,院内的雜草和泥濘飛濺在四處,完全看不出昔日的璀璨。
碧波居的密道正藏在院中的一片花圃下,此處原本有做廢棄的亭子,還有爬滿了紫藤花的秋千架,如今,常年無人打理,這些花肆意生長着,反倒别有一番景緻。
若不是賈蓉下了命令來修繕庭院,估計沒人會猜到,這裡藏着一條密道。
賈蓉看了看密道的深處,幽深不見底,他索性拿起了工匠手中的火把,親自俯身往下探。
身後的賀兒見自家少爺似乎有親自下去的意思,急的連連勸阻道:“大爺,您身份貴重,還是讓小的去吧。”
“無妨。”賈蓉灑脫的擺了擺手,他突然有點期待,來到紅樓世界這麼久,終于有點未知的事情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倒要看看,這賈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莫非下頭還藏着什麼寶貝不成?
賈蓉手捧火把,摸了摸腰間防身的匕首,沿着這條密道緩慢往下前行。靴子踩在這層層的石梯上,賈蓉甚至能感受到腳下的觸感,是在多年潮濕的環境裡鋪滿了的苔藓。
越往下去越黑,直到石梯的最後一層落地,賈蓉才看清,這似乎是個天然的地下河,水流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蕩漾,他清晰的聞到了河水濕漉漉的味道。
京城什麼地方有河,難道是護城河,這密道是通向城外的?
可是,賈家的人為什麼要走密道通往城外,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的走進來,他們是帶了什麼人進來,亦或是,有什麼人想從城中出去?
賈蓉從沒有覺得,自己的思路如此混亂過,這個看似走向落寞的公府高門,到底曾經在朝中扮演的事什麼角色,真的隻是受聖上賞識的開國功臣那麼簡單嗎?
賈蓉不敢往下再猜,隻覺得事情變得愈發的撲朔迷離,他索性加快了腳步,往密道的深處繼續打探。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賈蓉看了眼一路做下的标記,随意選了一條。
這條岔路似乎與剛剛臨水的密道有些不同,水流的聲音逐漸消失,四周越發的寂靜,賈蓉的警惕心也越來越重,他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時刻防備着。
直到前方忽明忽暗的露出了微弱的的亮光,賈蓉心下一震,終于到了。
他在洞口屈身探聽了一會兒,确認周圍沒有動靜,才敢慢慢往外走。
入眼的光亮籠罩了他,看着眼前與碧波居一般同樣破敗的院子,荒無人煙的樣子似乎許久沒有人氣了。
直到賈蓉看到了屋檐上的庑殿頂,五脊六獸生龍活虎的樣子,這是古代最高規格的房屋,是賈蓉上輩子化成灰也認得的地方,這裡是皇宮。
賈家的一條密道,通向的竟然是皇宮。
賈蓉的腦海裡似乎有一道聲音,“嘭”的一聲,如煙花般在腦海中炸開。
能用庑殿頂的地方,定然不是後宮,難道這裡是前朝?可前朝怎麼會有破落的宮殿呢,總不能像自己當年似的,這裡也有個被廢的皇太子吧。
等等,先帝的皇太子,不就是因為謀反被誅殺在東宮的嗎,難道這裡真的是東宮?
賈蓉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輕聲來到院中的宮殿前,推開了那道塵封多年的,布滿塵土的門。入眼的一幕,似乎與多年前的毓慶宮一模一樣,連正殿中的擺設都是太子标配的蟒紋制品。
所以,賈家的密道通向的地方,是廢太子的東宮。
賈蓉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的賈家,記憶的最後是賀兒大聲呼喚自己的樣子,然後,他眼前一黑暈倒在了地上,什麼也不記得了。
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自己身着明黃色的太子蟒袍,一邊是皇阿瑪的怒罵“你生而克母!”,一邊是他帶着自己日夜讀書,童年時沒了母親的他與父親朝夕相處的樣子。
廢太子之時,胤礽聽到那句“生而克母”,真的很想問問他的好父親,若是母親在,豈會忍心看到自己背上這樣的罵名,而這個罵名的來源,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都說天家無情,上輩子,除了幼時的小兒作态,他便再也沒有真正的做過一回自己,他是太子,是兒子,是兄弟,是丈夫,是父親,唯獨不是他自己。
一晃神的功夫,周遭突然變得白茫茫一片,一個癞頭和尚身着麻衣從遠方走來,他的聲音在這大霧裡有幾分虛實的飄了過來:“前世未了,今生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