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一事托你,務必答應。”
伊還未應,手中便被塞了一件濕暖的物什。她攤開手掌一看,是皺縮縮一段綢布。伊欲拿起細看,夫人卻将手搭上來,攥緊她的手。
“勿要打開。祭祀後,你将此物交給芷公。”
夫人忽而捂嘴,簌簌落淚。
“切記!切記!一定要親手交給他!”
語畢,她猛地撒手,一把推開伊,而自己直挺挺倒在床上。伊喊了聲:“夫人!”夫人忽而擡起手,又道:
“勿要讓他人知曉!”
她偏過頭,微張着嘴,淚水無聲地滴在枕上。她的胸部急劇地跳了一下,好像要叫喊,但聲音卻被冥冥中的水波吞沒了。燭光依舊跳動着,伊顫了一下,她輕聲道:
“我要離火幹什麼?”
她一擡頭,發現衆人盯着她,或驚,或疑,或怒。日光豁剌剌地将屋子劈成兩半。皙叫道:“父親,她都不願意,何必強迫!”
“住口!”檀忽而道。“我将金烏皿給你們,你們帶着伊一起去。”
“好!”公子源猛地道。皙急躁躁要起身,但被公子源按住。公子源細細盯着伊,又道:
“夫子,你可割愛将女嫁我?”
檀道:“小女已作祝,無可婚嫁。”
公子源歎氣搖首:“可惜!可惜!”
“父親,我不願意去!”
然而沒有人回應伊。皙看向檀,道:
“父親,我不會帶她走。”
檀卻看向公子源,突然道:“我隻想知道,當初公子為何要逼走南齊白。”
公子源一頓,道:“是他主動離開,非我逼迫。”
“那麼,你可知害死白的是何人?”
“溫國奸佞,高夫一派。”
檀搖搖頭:“當時高夫一派,已被新公打壓,權勢大失,加之他逃至老秣,三年不與外界相通。害他的,實有他人。”
“是誰?”
門口忽地跌進一個黑影。大刀撞在牆上,那赤胫大喊:
“刺客!”
公子源跳起來,叫道:“不好!”
一人手舉長劍,對着公子源便刺過去。劼居将身一擋,兩下交手,刀劍迸發。檀一把拉起伊,皙大喊:“公子快走!”
公子源提腿一溜,奔出後門。刺客一縮,躲過兩赤胫的夾擊,翻過幾案,也跑出後門。那赤胫罵了一聲,踢翻幾案。
“我就說有人跟着!”
他們沖出去。風灌進來,地上的酒杯晃晃,滾到門檻。伊躺在父親懷中,愕然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忽而喊道:“父親——”
酒杯又碌碌滾過來。母親站在門口,扶牆的手慢慢往下滑,她低頭看着父親:“怎麼回事?”
父親道:“刺客罷了,他們已經離開了。”
母親臉色陡然一變,她跨進屋,酒漬濺起。她突然停步,怒道:
“你?你怎麼還在?”
伊轉頭一看,皙正跪在那打翻的幾案邊。
“我知他一回來定無好事!今後我但在家中一日,便無他立足之地!”
說着母親指着父親罵道:“這般無能之徒!你難道想蓂也步其後塵——”
父親喝道:“行了!”
“什麼行了!你有擔心過蓂?你有将你的親生骨肉放在心上?你難道看不到,”母親猛地甩手,直指着皙,“隻要他在哪兒,哪兒就不安定!你為什麼不去看看蓂?”
“待會兒我來——”
“别來了!”
母親轉身,甩門而出。檀拂袖起身,追到門口,又停住了,他歎了一口氣,沉緩轉過身。皙道:
“父親,把金烏皿給我吧,我馬上離開。”
檀搖搖頭,踱步回來。他道:“你将伊一同帶走。”
“她不能去。”
“我不願去。”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皙瞥了眼伊,又看向檀,道:
“父親,此事險惡,她一個女子,如何能行。我隻一人去便可——”
“金烏皿,在南門一守門人手中。”
皙聞言,立即起身。檀叫住他:“我若不與你同行,你必知密語,他方才告訴你。”
皙立馬坐好,道:“不知這密語為何?”
中容檀一字一頓道:“我将告訴與伊,你必當帶她同行。”
兩人一齊叫起來:“父親——”
伊搶先道:“父親,為何執意要我去?”
“既然她心意已定,父親,還是讓她留下吧。”
中容檀久久未言,他長歎一口氣,罷了看向皙,道:“你出去吧。”
皙跪着不動。“父親!”
檀指着門口,道:“你出去,我有事給她說。”
皙站起來,他看了一眼伊。伊也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