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月胧空空望着廊道,寒風襲來,她衣擺飄零,身形消瘦,猶如搖搖欲墜的枯木。
我當真是大錯特錯了,我以為對她的愛,其實全部都變成了我袖中的鋼針一般,一針針射向了她。
為了不再錯下去,我現在不能過去,不能去用言語寬慰,更不能去觸碰她。
而我的心卻控制不住地像是被一根繩子與她牽連,時時刻刻都被她扯動,血淋淋,劇痛無比……
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不久以後,默默往回走。
我暗暗跟在她身後,一路回到宴席中。
宴席中依舊熱鬧,我看到了剛剛那兩個說閑話的臣婦,端莊地坐在那裡,優雅地進食。
阿鍊拉住我坐下,眼含怒意,小聲道:
“你去哪兒了?”
“出去透透氣。”我道。
“你當我傻麼?剛剛王嫂也離席了!”
我正欲分辯,這時父親卻突然道:
“今日佳節,朕恰好有一樁美事要當着衆臣的面宣布。”
衆人停止歡笑,放下碗筷和酒杯,紛紛等待着父親的宣布。
父親滿臉笑意,看看旁邊的姚甸葉,繼續道:
“朕的婢女姚甸葉,性情溫婉,純真良善,朕今日便将她賜婚給朕的皇兒玉階,年後成婚!”
衆人紛紛表現出驚喜,道喝聲連成一片。
隻有我與許月胧,目目相對,無語凝噎。
我無視旁人的道賀,欲起身拒絕這門婚事。
阿鍊卻立刻拉住我,對我使眼色道:
“有什麼不妥也要等私下再議,難道你要當衆違抗父皇嗎?”
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也想到當衆拒絕隻會讓事情難以收場,隻得暫時作罷。
誰知這時許瑩粟卻突然走到宴席中間,道:
“陛下,有此等喜事,實在值得祝賀,小女子願舞一曲,給三皇子助興,可好?”
經過之前的事,父親已對許家姐妹頗有怨言,隻是今日的場合,他也不好駁回,隻得恩準。
許瑩粟與許月胧不同,她身形豐腴,在樂師絕妙的樂聲中,她卻又舞姿靈動柔軟,引得席間衆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肆意妩媚。
但我也知道,再美的舞蹈,日後也不過是要成為某些人貶低許瑩粟的談資。
随着樂聲急轉,她的舞步愈加輕快,每一步都如踏浪行雲。
一步,一步……她漸漸靠近了父親,在父親眼前如翩雁般靈活作舞。
當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抽出發髻上的簪子,幹淨果斷地刺入了父親的胸口。
刹那間,宴廳中一片驚呼,阿鍊與我沖到父親身側,我拉開了許瑩粟。
許瑩粟滿眼猩紅,大力想要掙脫我,嘴裡喊着:
“陶光,我要你償命!我要你償命!……”
看來因為王管的事,許瑩粟仍舊記恨着陶家。
阿鍊命人傳太醫,幾個侍衛将父親攙扶到一邊。
我隻能将許瑩粟暫時關押起來。
幸虧太醫來診治時說沒有傷到要害,父親暫無性命之憂。
許月胧在一旁惴惴不安,應是擔心父親會殺了許瑩粟。
偏偏廳中的大臣們起哄,道:
“當衆弑君者,請聖上立即賜死,以振君威!”
我上前斥道:
“父皇如今受了傷,理當先回去養傷,日後再做處置!”
阿鍊順勢對父親道:
“父皇,兒臣先扶您回去休息!”
父親臉色發白,沒有多言語,便随阿鍊回去了。
我主持着大臣及其家眷一一散去,他們臨走時對許月胧多有白眼,嘴裡還嘀咕着:
“大好的日子,就這麼給毀了!”
人潮漸遠,宴廳中隻剩下我與許月胧,還有收拾殘宴的宮人們。
為了避免/流言,我暫且先離開,眼下該先想想如何保住許瑩粟的性命。
父親本就對許家姐妹有了隔閡,如今鬧成這樣,更加難辦。
南門的宮人們大概是還不知道宴會上發生了大事,依舊按照原計劃燃放起煙花。
煙花鳴響着沖破天際,一時間使黑夜亮如白晝。
我回過頭,看見了宴廳門口遠遠望着我的許月胧,羸弱的身影孤寂而落寞。
我胸中悶痛,不經意濕潤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