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連累二位了。”聞言松雪感到一陣自責,“清白本不在他人之口,要歪曲事實卻隻需口口相傳。”
“姑娘不必都攬到自己身上,同為女子,那種境遇下,你和我們,又有什麼分别呢?”繁機道,“隻是沒想到,你還有一身好功夫,真是羨慕姑娘。”
松雪榮辱不驚道:“隻不過湊巧遇上一群懦夫罷了。”
“後面的事情我們都目睹了,多虧有姑娘,才給我們出了一口惡氣。”銀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叫我松雪就好。”松雪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雙手遞給繁機,“多謝繁機姑娘給我披上它,這件鶴氅已洗淨,今日特來歸還給姑娘。”
“左右不過是一件衣裳罷了,姑娘不必如此多禮。”繁機亦雙手将包裹接了過來。
松雪又從袖中掏出一個不算華貴但針線細緻的青色素面荷包,“此物便算作是我的謝禮。”
繁機與銀朱對視一眼,似是有些猶豫。
松雪解釋道:“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還請二位務必收下。”
繁機這才放下心來,“好,如此我們便不客氣了。”
打開荷包瞧見裡頭裝着一副琴弦,銀朱驚訝道:“好巧不巧,我正缺副新琴弦呢。”
“看來是我運氣好,趕上了。”松雪神色自若道,“鄙人不才,于斫琴一道上有些涉獵,能分辨琴弦好賴與否,隻盼此弦能入得了銀朱姑娘法眼。”
“姑娘可是位斫琴師?”銀朱喜出望外道。
“區區匠人而已。”松雪淡然一笑,“銀朱姑娘若是信得過我,便讓我替你換上琴弦吧。”
“再好不過,”銀朱笑道,“有勞松雪姑娘了。”
待絲桐換上新弦,銀朱驚喜又珍重地撫摸道:“姑娘送這冰蠶絲弦未免太過貴重了,整個歸雲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副來。”
“此物雖稀有,跟姑娘的琴曲比起來卻不算什麼。”松雪無意瞥見了芳甸眼底的欣賞,又道,“說來冒昧,我自幼耳力過人,方才在門外無意聽見姑娘弦音,此曲甚妙,從前竟從未聽過。不知曲名為何?”
聞言,繁機扭頭看向銀朱,再轉回接上松雪的話,面上帶了一抹淡淡的自豪之色,“此曲乃銀朱所作。”
“姑娘謬贊,”迎上繁機贊許的目光,銀朱悄悄紅了耳尖,“這曲子還沒譜完呢,也、也還沒起名字的。”
“恕我唐突,待此曲大成之時,能否讓我再來聽姑娘演奏一回。”松雪誠心問到。
銀朱眼睛彎成兩個小月牙,輕笑說:“當然可以。”
見銀朱爽快應下,芳甸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用她聽不到的聲音說:“如此甚好,榮幸之至。”
松雪忍不住在一旁以神識傳言:“與你何幹,你去了也算是偷聽。”
芳甸卻輕笑:“沾你的光了。”
松雪心中嘀咕:以銀朱之技,待曲譜成,屆時正式演奏,琴坊必定是座無虛席。送一份禮,帶兩副耳朵,還真是有些占人家便宜。
被芳甸勾去注意,松雪便不知接下來應該再如何客套了。
松雪與繁機銀朱皆是初識,現下言盡,正和她二人面面相觑,出于禮數而微翹的嘴角略顯僵硬。
正巧,梨落又進了屋,出聲打破尴尬。
她先是看了一眼繁機,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才轉向銀朱道:“姑娘,吳公子來了。”
不等銀朱開口,繁機便問:“他又來做什麼?”
“這……”梨落看了一眼松雪。
松雪順坡下驢,朝她們二人拱手告辭。
然而,松雪回到先前落腳的木屋,召出焚禍遺音,擡手輕輕撥弄了幾下琴弦,繁機、銀朱,和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便自龍池鳳沼【注①】傳出。
松雪在送給銀朱的琴弦上動了手腳。
她在銀朱的琴弦上留了自己的靈力,可以感知方圓五裡内的仍何聲音,再以肉眼不可見的幅度敲擊琴弦。松雪施的法術可以使焚禍遺音的琴弦與銀朱的弦同頻共振,從而使松雪能夠以琴弦為媒介,聽見那頭的聲音。
這個法子很偏,因為松雪隻需留下一丁點兒靈力來撥弄琴弦,且她的靈力跟她一樣,能夠很好的隐匿在環境中。
仙門律例,飛升者在人間對凡人使用仙術,靈力多到一定程度,便會引來天劫。雖說這種天劫一般隻是一個小小的警告,應付起來也還是麻煩得很。
這比一般的傳音術、留聲術更不容易被發覺。她隻需要聽琴聲,便可辨萬音。
除非遇見修為在她之上,且又有心去仔細探查這個範圍内每一個角落的神或仙。
“松雪,”芳甸對她聽牆角的行為提出異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我們這樣偷聽,不太好吧。”
“唔,”松雪敷衍地點點頭,“是不大好。”絲毫沒有要守禮的意思。
芳甸讪讪地閉上嘴巴。
松雪原本懷疑繁機與銀朱二人不是凡人,借機仔細探查。無奈她的刀已經不在了,光憑她們之前能看見刀這一點,還不能辨認二人身份。方才與她們交談,也沒發現有何怪異處。松雪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于是隻能用些冒犯人的法子了。
本來隻是聽他們三人不痛不癢地寒暄幾句。
誰知那位吳公子卻突然問:“你們方才見過什麼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