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徽愕然回頭。
抓住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長信侯夫人,她名義上的繼母——崔夫人。
崔夫人一身孝服,臉上的淚痕未幹,神情冷淡,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見到謝柔徽驚訝的神情,崔夫人後退一步,丢下一句話離去。
“你若是想去,我也不攔你。”
望着崔夫人漸漸走遠的背影,謝柔徽百思不得其解。
每次見面,崔夫人都态度冷淡,匆匆就把謝柔徽打發走了,生怕和她多說一句話的樣子。
但要是因此斷定,她有什麼壞心思,謝柔徽是絕對不相信的。
就在此時,走在最前頭的謝珲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謝柔徽。
那一眼複雜,說不上喜愛,也談不上厭惡。
謝珲招來侍女低聲吩咐了一句。
隻見侍女點頭應道,朝着謝柔徽走來,畢恭畢敬地道:“七娘子今日辛苦,去小靈堂歇息一下吧。”
正堂之上的靈堂是專為主人與賓客祭拜所用。
而兩側的小靈堂則是供家眷守靈時歇息之所,賓客一般不會進入。
侍女着急離開,甚至忘了給謝柔徽點起一盞小燈。
一切安靜下來。
幽幽月光透過敞開的窗子照進來,傾洩一地,照亮了供桌之上的靈位。
“顯妣涼國夫人安氏慈心之靈位。”
老夫人的丈夫和兒子都是平平,沒有任何值得誇耀的政績,更不能為女眷請封一個超品的國夫人诰命。
是謝貴妃為她請封的诰命。
謝柔徽跪在蒲團之上,望着老夫人的靈位,怔怔出神。
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阿娘。
阿娘去世的時候,她是不是也跪在阿娘的靈位,看着阿娘的靈位呢?
那阿娘出殡的時候,有沒有這麼風光,有這麼多的人來吊唁呢?
謝柔徽不知道,或者說她根本不記得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斷了謝柔徽漸漸飄遠的思緒。
“貴妃與殿下深夜到訪,臣侍奉不周,有負聖恩。”
是謝珲的聲音,謹慎謙卑。
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紗幔輕揚。
謝柔徽仿佛嗅到了随風送來的香氣,似有若無,不像熏香。
“兄長不必拘謹,讓我送母親最後一程吧。”
謝柔徽好奇地向外看去,層層紗幔阻擋,人影綽綽。
随着貴妃的動作,珠玉碰撞,鞙佩将将,清脆悅耳。
其中叮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滾落在地。
聲音細小,沒有人察覺。
謝柔徽暗暗想道:貴妃身上一定戴了很多首飾。
過了一會,貴妃的聲音再次響起。
“曜兒,為你外祖母上一柱香吧。”
這就是太子殿下了吧。
謝柔徽正想着,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是。”
謝柔徽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姚元?
她悄悄起身,扒在門邊偷偷向外望去。
隻是紗幔揚起又落下,昏暗的屋子裡站滿了人,根本看不見站在最前方的太子。
見她探頭探腦的樣子,侍立在側的侍女神色頓時緊張起來。
她壓低聲音,催促道:“七娘子,快進去。”
侍女把謝柔徽的目光擋得嚴嚴實實。見狀,她隻好坐回原處。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挽歌聲久久不息,盤旋在靈堂之上,盡顯哀悼之意。
一曲終了,貴妃身邊的女官道:“娘娘,該回宮了。”
貴妃似乎歎了一口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