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甯冷哼一聲:“一千五百次,剛剛才扔了十次,差的還遠呢。”
“扔不扔,不扔我就叫官差來,說你在此行騙。”
“好你個臭丫頭,故意來砸場子是吧!”此話一出,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從人群中現出,瞬間圍攏到賭攤老闆身邊:“信不信老子今日将你賣窯子裡去!”
謝知淩見狀擋在沈以甯身前,不料沈以甯悠悠道:“我們可是應國公府的人,你敢亂來?小命不要了?”
那幾個人即刻止了步,面面相觑,京城貴人如雲,随便一個就能要了他們的小命,眼前這兩人雖是丫鬟小厮打扮,但那通身氣度竟比他們往常見過的官家小姐公子還要矜貴。
莫非真是應國公府的貴人……
賭攤老闆一時氣急卻又無能為力:“你到底要幹什麼,我把錢還給你還不行麼?”
沈以甯上下打量他一眼:“逗你玩啊,順便砸了你的場子,看你以後還怎麼騙人。”
聽着衆人的議論,賭攤老闆沒好氣地收起攤子:“真是晦氣!”
謝知淩望着四散奔逃的騙徒,無奈道:“我還以為你真的很喜歡賭錢呢。”
沈以甯就勢在他懷裡蹭蹭:“小時候很喜歡啊,不然怎麼一眼看穿他。”
“你倒是深谙此道。”
“那是自然,這世間賭局皆是騙局,”沈以甯自得吹噓:“骰子要麼裝了磁石要麼灌了鉛,想扔什麼點數扔什麼點數,再找幾個演戲的,我小時候老拿這法子诓爹爹的錢。”
“即便如此,以後也不準這樣了。”
沈以甯不滿擡頭:“為何?”
謝知淩捏了一把她的臉,沈以甯吃痛驚叫。
“ 今日是你運氣好,若遇見窮兇極惡的騙徒,可不管你是不是應國公府的人 ,直接上手把你綁了了事。”
沈以甯揉着臉,嘟囔道:“不是還有你在麼?我才不怕……”
謝知淩剛要張口說自己并不能時時陪着她,便見沈以甯表情有些哀傷:“從前隻覺得好玩罷了,幾文錢也算不得什麼,直到十歲那年見到賣包子的老林輸得典妻賣子,才知這東西沾不得,一點點也不行。”
他怎地忘了她一直是這樣的人。
“以甯,有一樣東西比它更可怕,你可知道……”
未說完的話語被突然偏轉的馬車打斷,謝知淩轉身時,一輛烏篷馬車已直直地朝站在街邊的他們沖來,距離之近,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之際,他忽覺胸前一陣力将他推了出去,待他反應過來時,馬車已擦着沈以甯的身體撞向牆邊。
他急忙起身去扶倒地的沈以甯,沈以甯臉色蒼白,冷汗直冒:“我的胳膊……好疼……”
他剛碰到沈以甯的右臂,沈以甯便痛得大叫,必是剛才摔倒時手腕受傷了。
他憤然擡頭,可駕車的車夫已然不見,隻餘一輛倒地的馬車。
原本的計劃被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
回到沈府時,沈以甯痛得幾乎昏了過去,隻有在醫師擡起她右臂檢查時,才會發出幾聲微弱的叫喊。
這細小的痛呼不斷刺激着謝知淩緊繃的神經,他不禁怒斥醫師:“輕着點!”
在沈府住了許久的鄒醫師哪見過這等場面,聲音抖得比沈以甯還厲害:“以甯的右臂脫臼了,其餘無甚大礙,等将骨頭複位了即可。”
沈歸遠見狀上前勸道:“殿下放寬心,老鄒經驗豐富,以甯定會平安的。”
一番操作過後,鄒醫師已經綁好了沈以甯的右臂:“這段時間須得好好休養,不能再亂動了。”
得到沈歸遠的示意,鄒醫師連忙收拾好東西小跑着出去。
陸聽雲拿錦帕擦去沈以甯額上的汗水,擡眼見謝知淩仍失魂落魄地站着,說道:“天色已晚,殿下方才也受了驚吓,不如先送殿下回去……”
“不行……”沈以甯睜開雙眼,說話有氣無力的:“你不準走,你說過今夜要陪着我的……”
“我不會走的……”謝知淩上前為沈以甯掖好被子,柔聲道:“好好休息吧,我會一直守在這裡的……”
“殿下,以甯她……”
謝知淩擡手制止陸聽雲的驚呼:“無妨。”
沈以甯的臉已經失去血色,右臂被包了一圈又一圈,眼見這兩月是不能再動了。
過了許久,房間裡終于響起平穩的呼吸聲,謝知淩三步一回頭,但終究還是邁出了房門。
沒走兩步,沈歸遠便從暗處轉出:“殿下,前幾日時與和疏香寄信來說……”
廊下燭光晃動,映在謝知淩臉上無端添了幾分森然:“他們的事情……日後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