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時尋完全蔫巴了,自顧自轉着筆寫着作業,也不往方綏知的方向看了。
傳作業的時候也是手往後面一遞,頭都不轉一下。
時尋的手上帶着細小的疤,暗紅色,在能看見淡紫色血管的手掌上分外惹眼。
向後遞的動作不可避免地要側一點身子,一點點,方綏知隻能看到他耳後的小痣和彎出一個弧度的臉頰肉。纖長的睫毛冒了個小尖尖,和主人一樣頹喪地垂着。
心裡湧起莫名的情緒,他接過作業本,手故意往前送了送,與他指尖相貼。
幹淨秀氣的指尖蜷了一下,但還是和他碰了碰。
少年頭又偏了點,四分之三背對着他,但也足夠了。
“因為我不接受你的巧克力,你很難過?”他問。
這下,少年将半個身子都偏了過來,他的睫毛上下閃了閃,玻璃彈珠似的眼睛折射出晶瑩的光,恍惚間還以為上面覆了層薄薄的水膜。
那張嘴唇開合,舌尖藏在貝齒下,一閃即逝,不知為何,被方綏知捕捉到了。
“你想讓我回答什麼?”說這話的時候,黑玉似的瞳仁朝他飛快地轉了一下,但很快就回歸了沉寂。
“.......就隻是一塊巧克力而已。”
少年“騰”地将整個人都轉了過來,狹長的眼眸一下子瞪得老大。
難以置信過後是一陣迷惘,确實,那隻是一塊巧克力。
可現在裝作滿不在乎,也太小家子氣了。
于是時尋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嚴肅地凝着他:“茶......錢老師讓我和你交流交流學習。”
他忽然止住了話頭,但對方還是波瀾不驚地望着他,時尋騎虎難下,強忍着荒謬感繼續道:“那糖紙上可是英文,是能、是能用來學習的。”
明明方綏知的表情未變,不知怎麼時尋讀出了“無語”的情緒,他羞得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眼睛又從方綏知臉上挪到了桌腳,垂在腿邊的手不安地捏來捏去。
“知道了。”他聽見他到。
沒等時尋咂摸出來是什麼意思,方綏知站起身,徑直出去了。
這是......生氣了?就因為自己逗他?雖然一聽就是胡編亂造的謊話,但是、但是.......這就是個假得不能再假的謊話。
時尋宣布自己這次根本沒辦法給自己開脫。
他頹敗地坐回椅子上,敲敲系統:“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您比其他宿主的進度都要快呢。”其實它隻帶過這麼一個宿主。
“可是我竟然對白月光撒了個這麼拙劣的謊。”時尋越想越難過,“你說我怎麼不能硬氣地一拍桌子,告訴他‘愛吃不吃你算個屁’呢。”
系統:“因為這樣會ooc。”
時尋徹底不說話了。
快要上課的時候,方綏知閃現到了門口,十分罕見地,他看見他胸膛起伏得有些劇烈,就連臉上都帶上了運動過後的薄紅。
他将一罐子英文包裝的巧克力放到時尋桌上:“給。”
時尋用眼神詢問他。
面如冷玉的少年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是想要送我巧克力嗎?再送一次吧。”
握着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時尋低着頭,裝作一副還在思考的樣子,實際趕緊找了系統:“白月光的bug不是修複了麼?”
系統這次查詢地很快:“‘方綏知’身上的漏洞已修複,并無新漏洞産生。”
對方還等着他的回應,老師已經站在了講台上,時尋趕緊将巧克力塞給方綏知:“去,拿去。”
時尋緊張地看了眼講台,英語老師人送外号“白骨精”,一米七幾的個子隻有九十斤不到,活像會走路的骷髅架子,不僅如此,還總是“雞蛋裡面挑骨頭”,就是校長來了都能被她說個一二三處不是來。
少年一邊把巧克力往他懷裡塞,一邊趕他回去,緊張兮兮的樣子比方才生動了不少,冰涼的手推搡着他,逐漸染上他的溫度,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方綏知捏了一下。
對方明顯一愣,随後加大了力道,将他推回了座位上。
“白骨精”讓課代表把試卷發下去,攤開備課本開始表揚英語超過一百三十五的學生,從下往上念,念到最後,試卷剛好傳到時尋手裡。
“時尋,142分。”
方綏知沒有第一時間接過試卷,而是将身體前傾:“巧克力你拿回去。”
時尋想到那股甜甜膩膩的味道,果斷拒絕:“這是給你的,我不喜歡吃這個。”
“這次我們的最高分突破曆史新高了,這張試卷難度不低,但是方綏知考到了147,大家都學學......”
對方似乎理解錯了意思:“你喜歡那種圓的?小店沒有,我明天給你。”
“我不喜歡......”時尋話說到一半,正好對上英語老師要殺人的眼神。
“方綏知!我在上面講你也在下面講?!”
“方綏知”這個名字實在難以和“話很多”聯系在一起,衆人整齊劃一地扭頭,正好看到兩人共同扯着一張試卷,十分親密的樣子。
衆人眼裡的驚悚、震撼、不解交織在一起。
時尋讷讷縮回手:“總之我不要吃這個。”
“時尋!剛剛不說你,你就以為和自己無關是吧?!”英語老師一拍桌子,“要是有人敢學他們就給我滾出去!”
時尋閉緊了嘴,飛了方綏知一眼。
這一眼看得隐蔽,垂落的眼睑遮住了一半的瞳仁,輕輕巧巧地一瞥,半埋怨半嗔怪,眼梢含着隐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