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尋慌慌張張接起電話,做賊心虛地捂着聽筒,方綏知的聲音帶着滋滋的電流聲從漏音的手機裡蹦出來:“方才錢老師來找你。”
小胖墩陳青還在叽叽咕咕地壞笑,時尋按了按他的腦袋:“什麼事?”
“我怎麼知道。”方綏知輕哼了一聲,“我又不是你對象,沒資格管這麼寬。”
時尋手下一用力。
小胖墩“嗷”一嗓子嚎了出來:“時哥!疼疼疼疼......”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你那邊有人?”
陳青自來熟地向電話裡的人打招呼,又自以為聲音很小地偷偷問時尋:“你女朋友怎麼是個男的呀?”
電話傳出了方綏知輕輕的笑聲。時尋臊得滿臉通紅,故意闆起臉呵斥道:“小孩子懂什麼。”
可惜他從來沒有兇過人,說完這一句之後語氣又溫和了下來,還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澀,連威脅都是軟綿綿的:“再瞎說我就不教你做題了。”
小胖墩根本不怕他,對着他擠眉弄眼,直到時尋關上房門才喪眉搭眼地繼續做題。
時尋出了門,又往下走了一半,方綏知聽那邊徹底安靜下來了,又問:“時哥什麼時候有的女朋友?”
“别亂叫。”時尋撓了撓臉,“你打電話來到底什麼事?”
“你的申請通過了。”方綏知言簡意赅地将這件事說完,話鋒一轉,“什麼時候和我去爬山。”
作為一個戰五渣,時尋一想到山上密密麻麻的台階就喘不上起,心髒都開始幻痛,又礙于之前答應了方綏知,隻好道:“等陳青上學。”
“陳青?方才說話的小男孩嗎?”方綏知随口問了一句,“我們五一隻放三天。”
時尋第一次上學就上高三,全然忘了這件事,霎時間吞吞吐吐起來。
“等他上學也行,我們逃課去。”方綏知說得輕輕巧巧。
時尋震驚:“你不是風紀委嗎?”
“在包庇你給陳瑞澤寫檢讨的時候就變異了。”說到這個,方綏知又不爽了,“你少跟他來往。”
“知道了。”聽是不可能聽的,不然崩人設容易被電,但他還是抱怨,“這句話你都說了多少次了。”
“你聽了?”
時尋啞口無言,東拉西扯挂了電話。
陳青的作業輔導一周撐死了一次,時尋一邊教小胖墩怎麼解題,一邊盤算着去哪裡打工賺得多。
大學費用是一筆開支,第一年進去沒有獎學金,更何況他不想奶奶再這麼辛苦下去了。
初中的題對時尋來說并不難,幾個小時一晃而過,等他下去的時候,店裡人正好多起來,等到忙完回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奶奶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有點咳嗽,還經常頭暈,可祖孫倆是一脈相承的犟種,不論時尋怎麼勸,她都不願意去醫院浪費這個錢。
最後還是時尋說“你萬一出了點什麼意外,怎麼看我結婚?”,老人家才勉強同意了早點上床休息。
時尋輕手輕腳地進去,洗了個澡剛要上床,電話鈴聲忽然響起,在寂靜的房間格外刺耳,時尋一把挂了電話。
系統忽然“叮”一聲:“‘陳瑞澤’悔意值上升至40。”
什麼情況?這個世界的渣攻悔意值這麼好刷?
他什麼都沒做,白得了四十悔意值。時尋頓覺陳瑞澤廉價。
陳瑞澤的電話号碼是一次時尋幫他拿外賣的時候知道的,有個人與他手機尾号撞了,兩人在原地争執了好久,直到教導主任過來,将外賣沒收再狠批了他們一頓才作罷。
當天就傳出時尋家裡不僅窮,還偷外賣,但他到底是陳瑞澤的小跟班,這種事損害的是老大的面子,在謠言沸沸揚揚傳了兩天後,陳瑞澤才不耐煩地澄清時尋是幫他去拿外賣的,當時騎手給他打了電話但還沒送到,因此發生的誤會。
少年受的一切委屈最終被一句“誤會”輕輕揭過。
他不是沒有感到不公,可轉念一想,本就是自己答應幫陳瑞澤拿的外賣,定然要承擔風險。
心中的忐忑也在陳瑞澤“沒關系阿尋,這次也有我的問題,不全怪你”的回複中煙消雲散了,但心裡的疤卻一直留在了那裡。
不過之後陳瑞澤給了他自己的電話,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對原主來說。
現在的時尋隻覺得晦氣。
腦内的機械音已經開始發出“滋啦滋啦”的電流聲,時尋不得不選中這個倒人胃口的号碼,按下撥通鍵。
對面接得很快,陳瑞澤的聲音被老年機的音質模糊,但依舊能聽出傲慢,還有......撒嬌?
“現在來我家找我。”對方趾高氣揚。
時尋猶豫:“可是已經很晚了......”
“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唧唧歪歪的。”電話那頭的人“啧”了一聲,不耐道,“你不來下次也别想來了。”
好處說完了壞處呢?
對方語氣裡暗含的威脅讓時尋忙不疊答應了。
“這才乖嘛。”陳瑞澤語調慵懶,尾音上揚,帶着鈎子,“小跟班。”
江城這段時間都在下雨,地面上積着一灘灘水花,大片大片地,月亮彎彎的一輪,在水鏡之間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