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被他抓得胳膊疼,皺眉抽回手:“怎麼了?”
“她沒有臉!不,不是沒有臉……她沒有五官!白的,雪白!像畫皮一樣!”崔楊語無倫次,眼眶發紅,“我的孩子還在家裡,求你們快去救救他們!”
段安洛懶洋洋的從後面走出來,他打了個哈欠,目光落在崔楊身上:“你說你害怕,擔心孩子,可從頭到尾,你都沒問過你老婆怎麼樣,是不記得了嗎?”
崔楊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确實下意識的忽略了妻子。
他喃喃的問:“她真的是我老婆嗎?”
段安洛淡淡一笑:“她現在的樣子,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溫柔賢惠,會做飯,會打扮,永遠光鮮亮麗,帶出去有面子。
她還能帶孩子,輔導作業,哄孩子不哭,把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
體貼你,從不抱怨,不跟你吵架,不嫌你賺錢少,甚至不跟你要生活費。”
崔楊的臉色越來越白,對啊,這個月他沒給生活費,孩子的奶粉錢是哪來的?
他吃的飯菜,又是用什麼買的?
段安洛看着他,語重心長地勸:“既然她這麼完美,是不是人又有什麼關系呢?你回去跟她好好過日子,她已經很累了,你别這麼不懂事。”
崔楊雙腿發軟,幾乎要給段安洛跪下,“大師,您别開玩笑了,我真的要吓死了。”
段安洛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問:“你之前的妻子好,還是現在這個好?”
崔楊張了張嘴,理智告訴他該說“當然是原來的好”,可話到嘴邊卻卡住了。
現在的妻子确實完美得不像話,家務全包、從不抱怨、把孩子照顧得妥妥帖帖。
但這份完美背後,她不是人啊!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現在的确實很好,可是……”
“可是再好也不是人,對吧?”段安洛冷笑一聲,轉身就走,困了,睡覺去。
崔楊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急切地問:“大師,我老婆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她還能回來嗎?”
“現在才想起來問?”段安洛譏諷的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衣角拽回來,拍髒東西一樣拍了拍上面的褶皺,“你早幹什麼去了?”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咣的一下子抽在崔楊臉上,他羞愧的低下頭,“對不起,我太害怕了。”
段安洛的話讓崔楊想起了十年前,他們沒錢,連婚禮都沒辦,她說沒關系,以後有錢了再補上,隻要跟他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想起她為了省下租房錢,連續吃了三個月的青菜面條。
想起感冒生病快堅持不住的時候,倆人摳儲蓄罐裡的硬币去買藥……那時候,他老婆都沒想離開他。
想起現在,她為他辭了工作,為他生兒育女,他也為了讓她還孩子們過上好日子,拼了命的賺錢。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妻子在他心裡的重量越來越少,他需要照顧的太多了,理所當然的把妻子放在最後一位。
他拼到現在,竟然把自己的初衷都忘了。
崔楊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都是我的錯!大師,求您救救我老婆吧!”
崔楊擡起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想要我原來那個會生氣、會唠叨、會為了一點小事跟我吵架的老婆,就算現在的再好,那也不是她!”
段安洛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些,淡淡道:“還算有點良心,走吧,回去。”
崔楊胡亂抹了把臉,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去哪兒啊?”
段安洛摘了挂在牆上的噬魂幡:“當然是回去弄死它。”
他話鋒一轉,“不過我不敢保證你的妻子還能不能回來,就連兩個孩子我也不敢确定。畢竟哪有孩子不會哭?”
除非是死掉的孩子。
崔楊整個人都僵住了,心慌得站不穩。
江源見氣氛壓抑,憨了吧唧地過去:“勞駕,錢先交一下,你半年的工資。”
崔楊愣了愣,渾渾噩噩地掏出手機轉賬,一看餘額,“對不起,我現在沒這麼多。”
江源轉頭看向段安洛,咋辦?
段安洛:“有多少給多少。”
崔楊機械地輸入密碼,轉了三萬四。
江源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晃了晃:“加五塊的車費,記得寫欠條,和欠的賬一起還。”
小孩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嫌棄:既要這個,又要那個的,他老婆變化那麼大他都沒發現,到底是真傻還是沒心?
段安洛被逗笑了,誰說江源沒脾氣?孩子生氣的時候可愛着呢。
到了崔楊家,一開門,就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像是某種香料混合着肉類的腐敗味。
江源皺了皺鼻子,又掏出他那把小破桃木劍,深呼吸兩次之後就想往裡沖。師祖說了,看不順眼就得幹,否則道心不穩,他已經悟道了。
段安洛無奈的揪住他的衣領子,把他拽回來,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愣了。
把兩人都擋在自己身後,段安洛率先進去,直奔側卧。
門虛掩着,味道就是從這個門縫裡滲出來的。
段安洛站在門口,有禮貌地用噬魂幡敲了敲虛掩的門:“嫂子睡了嗎?沒睡出來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