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思遠被紀凝扯着手,滿面通紅地回到驿館。
他一路上都在找機會甩開紀凝的手,但機會到了眼前,次次都舍不得。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凝兒的手已經變得又寬又暖,牽起來會讓人覺得安心。紀思遠在想,小凝兒大概是會妖術的,不然為何被他拉着的時候,連抽痛了好一陣子的小腹都不怎麼疼了。
紀凝或許是察覺出了紀思遠在找機會甩開自己的手,拽的更緊了幾分,似乎生怕紀思遠掙脫了自己。
回到驿館,紀凝見紀思遠臉色不好,主動要去給他打點熱水泡澡放松放松。
紀思遠沒推拒,秦貢去了藥鋪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肚子裡的小家夥不太安分,踏進驿館的大門後又開始疼了起來,他被疼出了一身的汗,與其幹耗着,不如用熱水暖暖,大概也能好受一些。
紀凝問小二要了幾桶水,幫紀思遠倒在了沐浴用的木桶裡。紀思遠趕走了主動請纓服侍自己的紀凝,紅着臉躲在屏風後頭,解開衣裳,進入了泛着蒸汽的木桶。
剛剛進到水中,紀思遠就聽到了門口窸窸窣窣地聲音,跟老鼠似的。
“紀凝,你敢進來你試試?”紀思遠外強中幹,扯着嗓子朝門口吼。
紀凝面無表情地推門而入,一本正經地問道:“義父,你剛剛喚我的名字了?”
不知道是紀凝故意裝傻借口進來,還是真的沒打算做什麼,總之紀思遠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有點害羞,身子往下頭一滑,半張臉沒進了水裡,露着一雙眼不安分地往紀凝的方向瞥去,看到紀凝走了過來,又慌慌張張地背過去了身子。
“義父嘴上不說,其實心裡還是想讓我幫忙的吧?”紀凝邊說邊走到了木桶旁邊,将手浸入水中,撈起了紀思遠漂浮着的長發,把它繞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紀思遠的頭發很滑,順着紀凝的手腕又重新沒入水中,隻在腕子上留下了一片水痕。
“你看,沒有人幫你,你連頭發都不能好好洗。”紀凝的話像是種蠱惑,紀思遠閉起眼睛,心說,亂講,自己什麼時候需要過别人幫。
紀凝将紀思遠的墨發挽起,拿起一邊的皂角,清緩地揉.搓.着,生怕手重了弄疼他。
紀思遠下巴沒在水中,始終背對着紀凝,有人幫自己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在水裡泡得久了,紀思遠覺得渾身上下都很熱,小腹有點疼,總之,不太自在。
“義父,今天我很氣惱。”紀凝一邊揉搓着紀思遠的頭發,一邊問道,“我真的長得很好看嗎?就這麼值得他堂堂一個太子,想方設法也要把我弄進東宮嗎?”
“好看,我們凝兒特别好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色勝西子,貌比潘安。”紀思遠玩笑似的說道。
他說完閉上了眼睛,在腦海中勾畫出了紀凝的模樣。
是真的很好看。
眼角微微上挑,多一分就成了狐狸似的吊梢眼,少一毫就和普通的杏眼沒了太大區别。
不深不淺的一雙柳葉眉,濃了顯得兇,淺了又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嘴唇也是,兩片唇,既不會顯得薄情,也不會過厚從而和其他精緻的五官不相協調。
他的小凝兒,似乎生來就集了天地的精華,隻是微微露一個笑容,都會讓人覺得驚豔。
紀思遠感受到身後的人抱緊了自己。
“如果我真的像你說的這麼好看,你為什麼偏偏不喜歡我?”紀凝的衣衫已經被浸濕,他半個身子弓着,幾乎下一秒就會跌進水裡,“除了你,我不想讓任何人看上我。我知道我相貌算得上出挑……我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出挑的相貌。我隻覺得惡心,除了你,其他人的好感都會讓我覺得惡心。”
“我也好恨,為什麼自己這麼沒用,都這麼大了,還需要你護在我的面前。”紀思遠感受到了水汽,或許是紀凝哭了,也可能隻是熱水滴在了身上,“義父,我真的很想很想,能獨當一面,讓你可以依靠我。”
紀思遠沒有講話,因為小腹的疼痛突然就變得猛烈了起來,令他來不及有所反應,他甚至覺得自己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絲血腥的氣味。
今天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還是太着急了點兒。或許凝兒是真的可以保護好自己,而自己……也應該好好考慮考慮他們的孩子,紀思遠迷迷糊糊地想道。
他聽到了紀凝在自己耳邊焦急的呼喊,可他疼得顧不上回應紀凝,隻能蜷縮着身體,似乎是下意識般地按着被浸泡在水中的小腹。
小家夥已經有了一個可以看出來的弧度,再過一些時間,大概就會動彈了。
它還這麼小,紀思遠很怕它就這麼沒了。
紀凝手忙腳亂,将人從沐浴的桶裡撈了出來。
血腥的味道随着蒸汽一道湧.出,桶裡的水帶上了桃花似的色彩,令紀凝無措而又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