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眠趴在沙發上,看着他走進房間,直到關門聲“砰”的一聲,才把她叫醒。
她還在琢磨剛才他留下的那句話,“他們什麼關系,憑什麼認為自己會丢他的臉?”
是不願意在外表明已婚的身份?也對,他邀請自己和他扮演夫妻,本就是為了應付家裡的催婚,并不代表他真的接受一段婚姻。
想到這裡,白雨眠懊惱起來,剛才自己的回答,聽在他耳朵裡,不知道會不會覺得自己真的動心了,要賴上他,并借此機會捆綁他?
意識到最近和他相處時自己逐漸放松的警惕,她開始反思,不能再越線了。
躺在床上,白雨眠把自己要去盛科上課的事告訴葉微闌。時隔多年,再次主動去社會上接觸陌生人,她還是忐忑的。
葉微闌果然震驚,連發一長串感歎号過來。
葉微闌:你們版本更新,從持證炮|友更新成辦公室戀情了??!!
白雨眠對着她的消息翻個白眼: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很豐富。
白雨眠:他嫌我開個店跟小孩過家家似的,讓我去學學管理課。我反正閑下來容易多想,正好去上課充實一點,你說呢?
葉微闌:那倒也是,不管怎麼樣,你這也算是邁出了一大步。
葉微闌:慶祝你邁出的第一步,明天出來喝酒不?或者來我家也行,讓我老公做菜!
不出意外,這幾天邊晟都會在家。白雨眠想想,答應葉微闌的慶祝邀請:好,那明天下班見
第二天清早,白雨眠從地鐵口出來,附近有中年婦女在檐下擺着小攤賣黃粑,她停下買了一大坨,想着帶去店裡大家作早餐。
她出門太早,小蘇和歡若都沒到。
白雨眠把剛買來的黃粑放在案闆上切塊,放進平底鍋燒好的熱油裡煎,最後把切剩下的放冰箱裡。
切好的黃粑煎熟,小蘇和歡若前後腳進門,“你們倆商量好的吧,早餐做好就進來了。”
小蘇放下包跑過來,“哪能啊,我還說今天我來得早,給大家下面條呢。”
白雨眠瞅她一眼,聽着她瞎說八道。
歡若湊過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裡,被燙得吐舌頭,“老闆,這是不是在地鐵口買的?”
白雨眠露出驚詫之色,歡若過來并不坐地鐵,好奇她怎麼知道,“你會算卦?”
“不是啊,朋友圈刷到過。”剛才夾起來的黃粑涼了不少,歡若嚼下一塊才繼續說,“我看她們說,地鐵口那阿姨是在網上進的貨,然後稱是自己純手工制作的,價格還賣得老貴,專坑不懂的人。”
聽她這麼一說,白雨眠也夾了一小塊進嘴,是這樣嗎?不聽歡若說,她還真嘗不出來。
小蘇一聽,樂了,嘲笑白雨眠道:“沒事兒,你就當做慈善了。”
白雨眠幽幽瞪她一眼,假意威脅道:“那我現在把你開了,替天行道,功德無量。”
“哈哈哈哈哈哈”歡若聽着她們的對話樂不可支,“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麼有節目?”
“算了,吃飯吃飯,吃完幹活。”白雨眠把這個插曲揭過去,适時露出“資本家”醜惡的嘴臉。
小蘇和歡若吃完,很快起身各做各的去了。白雨眠坐在位置上,盯着盤子裡剩下的那塊黃粑出神。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買這個黃粑。她隻是,在很小的時候,被這樣的兩個擺小攤的阿姨救過。
那些樸素的善意,經年留影,在歲月的河流裡流淌着,流淌着。在很多她不願意再繼續生活的瞬間,支撐着她。
吃過早飯,她在手機上和莎莎交代最近的排班。
工作日早上沒什麼客人,她回到休息室找東西。第一天上課,她也不知道要帶些什麼,從辦公桌上抽了個新本子出來,别上兩支筆扔進小背包裡,莎莎一來,她就要準備出門。
唐麗容提前來了店裡,白雨眠下意識去觀察她的臉色,想從她的臉上分析出她最近的狀況如何。
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對唐麗容的情況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從心裡講,她為唐麗容的堅韌動容。
二十四歲頂着被周圍人鄙夷的神色毅然離婚,帶着女兒從小城鎮來到桐市,一個人同樣把女兒照顧得很好。她送女兒上最好的學校,支持女兒發展課外興趣,竭盡所能給女兒最好的一切。
她像一棵古樹,蒼老而堅韌,一直那樣頑強地挺立着。大風吹不倒她,暴雨淋不濕她……
“老闆。”唐麗容坐過來,和她打招呼。
“唐阿姨,今天來這麼早?”
“知道你下午要出去,提前過來看看你。”
唐麗容腼腆地笑着,又拿出她那個銀色的保溫桶放在前台,“我自己做的桂花凍,你嘗嘗,解暑得很。”
見她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白雨眠拿叉子叉了一塊進嘴裡,“嗯,好吃!”
她不是硬捧,而是這桂花凍真的好吃。彈彈噗噗,冰冰涼涼的果凍,不僅表面撒了烘烤過的桂花幹,果凍的汁水中也充斥着桂花的清香。
“唐阿姨,有什麼喜事兒嗎,您這麼開心?”她扯過一張紙擦嘴,問起唐麗容來。
唐麗容看看她,又低下頭,不好意思得很,“我女兒升職啦,在大城市大公司做主管呢!”
“這麼厲害,怪不得您這麼開心。”
前幾天還聽唐麗容說她女兒那段時間情緒不高,沒想到最近升了職,的确是一件喜事。
“恭喜您女兒,也恭喜您!”白雨眠發自内心地笑起來,唐麗容和她道謝,又拿上桂花凍去找兩個另外兩個小姑娘說話。
白雨眠坐在高腳凳上,眼睛看着角落圍着唐麗容叽叽喳喳問東問西的兩個小姑娘。夏日午後的炙熱陽光毫不保留地打在玻璃窗上,那個從前冷清的角落也變成明亮地帶,傳來歡聲笑語。
大家的生活,好像都在一點點向前。
沒來由地一陣失落,白雨眠有點想哭。為什麼自己再也提不起向前的勇氣?她讨厭這樣的自己。
她在心裡思忖,這樣的情緒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過去她也安于現狀,并沒有生出要改變的想法。可是現在,那些想要沖出去的瞬間頻頻襲來,稍不留神就要破殼而出。很快又被她發現遏制,繼而隻剩下一腔的瘡痍。
陽光如此明媚,而她此刻隻覺得悲傷。
幸好,她今天約了葉微闌,她的低落情緒會得到朋友的慰籍。
上課的地點在盛科總部,白雨眠今天穿得相對正式。白色提花襯衣和墨藍色西裝半身裙。
六月溫度太高,太陽也火辣辣。幸好她的頭發長長了許多,用鲨魚夾盤了起來,不至于粘膩脖頸。
背上銀色的鐵鍊休閑雙肩包,照着手機導航上的地址出發。
王叔大概是聽了邊晟吩咐,提前把車開到雨閣樓下,等着白雨眠。
“我還說坐地鐵過去呢,謝謝您。”白雨眠拉開後座車門,車内充足的冷氣一下撲過來把她包圍,她重重呼了口氣。
“白小姐,您太客氣,這是我的工作。”王朗從後視鏡瞟她一眼,女人白淨的臉頰被窗外的陽光照着,臉上的絨毛也被金黃的光亮染上顔色。眼神恹恹盯着窗外,鋒利的下颌倔強地擡着。
知情的知道她是邊總老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大學生呢。
盛科一樓大廳,三三兩兩的白領從外面進來,人人手裡拎着袋咖啡,和身邊人你一言我一語接着話茬。
白雨眠面無表情地走進去,和周圍人同樣等着電梯。
電梯裡,身後有人在吐槽朝令夕改的二臂客戶,旁邊的人同仇敵忾地附和着;還有人在問同事下午回家吃什麼,另一個人回他你是豬嗎吃完上頓想下頓。
“噗嗤”,白雨眠沒忍住笑。随後又覺得臉上發熱,擡頭小心看一眼前面的鏡子,還好沒人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