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談談吧,我累了。」我輕飄飄地說出這一句,也是在做出決定。
「好。」宋誠沒回頭繼續擦着地。
我坐在餐桌上等着宋誠。宋誠慢吞吞一步一步挪到我對面坐下來。
「我們聊聊吧。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突然回來,你要我接納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因為我想你們啊,你都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想你們。吃飯時想,做夢時想,在牢房裡每一個日日夜夜我都想着你們。我對你們的思念泛濫成河,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奈何我困在這十幾平方的牢籠裡出不去啊,說起來都是淚呀!」宋誠誇張地陳述出他的愛意,甚至如重逢的第一天一樣用衣袖假惺惺擦眼淚。
「收起你那嬉皮笑臉。這幾天跟你的相處,你每次都是用這種态度對待我和我媽。就剛剛我還在想如何你的态度誠懇一點,我可以給你機會,努力地嘗試接納你。可是我完全看不到。」
「這張十萬元支票你收下吧,這已經是我能拿到的所有的空餘資金,就當是我向你買斷所有的親情和母親的愛情。我請求你看在我和你有血緣關系的份上放過我,放過我媽,離開這個家。」
我心知這幾天我的行為和情緒都有點被他帶着走,我需要把一切推回正軌。如果他肯收了這支票,就當是打發一無賴。我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楠楠,親情是不能買斷的。我是真心的。我真的想彌補了。我發誓我這次回來不會再離開你們了。」他把支票捏成一團塞到我手中。說出這話時他給我的感覺真的收斂了。
可是這不夠,雖然他沒收下錢,但我得确認清楚他的真心,不然母親可能再次受到傷害,我得下劑猛藥,讓他知難而退。就算他真的賴着不走,至少也會因為愧疚而對母親好。
我站起來,脫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斑駁傷痕的前胸和後背,雖然顔色淡了。
「看清楚了,這裡的每一道疤都是我過去傷痕的證明,你能撫平嗎?别說得那麼輕松,我不想受傷了。你不是問過我幾歲開始會做飯嗎。我回答你,是七歲,别人在玩泥巴的年紀,我在幫母親賣紅薯賺錢,一個人上學放學做飯,在别人傷害母親時擋在她身前,後背的傷都是那些人一棍一棍打的,有些甚至用折椅打。至于前胸是我八歲時做飯時失手,一鍋熱湯連着面條倒在了前胸。」
「你說你想彌補了,我就得接受嗎?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我接受,我的感受就沒人在意嗎?你們現在逼我接受,就是一種傷害。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看着宋誠眼神一點一點暗淡下去,低着頭不敢看我。
「看着我,看看你犯的錯。」我繞到他身前。
「對不起。」我第一次看見宋誠失措流淚,然後躲到廚房裡,關上了門。我不知道他在裡面做什麼,是在忏悔嗎,好像已經不重要了,能逼他面對,逼他走就可以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把衣服再次穿上。
留着他一個人在廚房,今夜注定沒有人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