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七月初去世的,我八月份讓我爸辦了轉學,改了名字,然後遇到了你。”
周思恒頓了一下,拉住許溶月的手。她想掙脫,手裡的勺子一個沒拿穩掉在地上,沾染了些灰塵,已經用不了了。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手背,許溶月猛的站起來,轉身要走,那碗福鼎肉片還有一大半。周思恒緊緊攥着她的手腕,哀聲乞求。
“溶月,原諒我好不好,我隻是太愛你了,我隻是想用一個你更熟悉的身份陪在你身邊而已,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周淮……周思恒,你可真是好演技,瞞了我這麼多年。”她眼眶通紅,壓低了聲音,“你的底線……在哪裡?周淮晉他本人知道你冒充他出現我的生活裡了嗎?”
“他死了,你用他的名字活着,那我每次喊你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呢。”許溶月咬着嘴唇,倔強的看向面前的那個人,“你在得意嗎,還是在可憐我?”
周思恒臉色瞬間慘白,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許溶月悲恸的看着他,忽然感覺眼前這個人好陌生。明明每一處都是她最熟悉的……發絲、眼睛、鼻梁、嘴唇……
變得是哪呢,她也說不上來。
熟悉,又陌生。
“你真讓我……惡心。”
最後兩個字很輕,但卻像一把鈍刀,緩慢的,殘忍的,剜進他的心髒。
她黯然的看了周思恒最後一眼,轉身要走,周思恒卻不肯松手,像是最後的掙紮。
“我們……就這樣了?”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不然呢?”她沒回頭,“難道要我謝謝你騙了我這麼多年?”
夜很深了,街上隻剩下零星幾個攤販,昏黃的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再也不會交疊。
老闆默默遞來兩張紙巾,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許溶月付了錢,低頭看着自己被攥得發紅的手腕,輕聲說:“你弄疼我了。”
周思恒的手僵了一下,終于松開。
她走了,一次都沒有回頭。
帆布鞋踩過積水窪,濺起的水珠打濕了褲腳。
夜風很冷,吹散了她身上落下的最後一點溫度。
周思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視野裡一個模糊的黑點。
他突然想起,她其實從來不怕黑。
怕黑的人,一直是他。
——————
周父周母已經睡下了,周思恒到家的時候隻留了一盞一樓大廳的落地燈,夜深人靜,他換好鞋,打開手電筒,把落地燈關上了。
二樓,他的卧室。
布局比較簡單,鋪着藍色床單的雙人床擺在中央,一側床頭櫃上擺着一個藍色的哆啦A夢的鬧鐘,右側放着一個原木色的書架。書桌在進門的右手邊,靠牆的地方放了衣櫃。
周思恒徑直走向書架,修長的手指掠過一排排書脊,在第五層靠裡的位置停下。他小心地抽出幾本厚重的書籍,露出藏在後面的白色信封。
信封鼓鼓囊囊,邊角已經有些泛黃。
他坐在書桌前,輕輕拆開封口。一疊照片滑落出來,在台燈下泛着淡淡的光澤。
上面的地點各不相同,人物各不相同,隻是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主角都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前不久剛和他說分手。
周思恒輕柔的撫摸着這些照片,随後選中了一張,拿了起來放到眼前。
照片上的人物不斷放大,少女穿着印有哆啦A夢的吊帶,下身是淺灰色的牛仔短褲走在大街上。
絲毫沒注意到有人在拍她。
周思恒看着圖上的許溶月不由得笑起來,眼神像是溢出來的水,溫柔的親吻着某一處位置。
房間格外靜谧,隻亮着冷白色的台燈。他的身後,光暈一圈圈的減弱,然後被夜色掩蓋。
許溶月……
樂樂……
拍下這些照片的時間不一,最早的是初二的音樂會,最晚的是大一的寒假前。他沒數過這些年拍了多少張,粗略估計,一千多張吧。
眼前的隻是一小部分,是她高三那個時期。
那段時間周思恒被迫轉學,見不到許溶月就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覺,他反複的看他之前拍下來的照片,每一張都被他的指腹摩挲了無數次。
後來實在忍受不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私自買上車票,回到荔城去找許溶月。
隻不過他隻是遠遠的觀望,然後拍下一張照片,洗出來,藏在身上。
有一回下課,他藏在衣兜裡的照片掉了出來,月港的同學看到後直呼驚奇。
“我去!你這還随身攜帶啊,不是我說晉哥,你這真是夠變态的。”
“變态嗎?”他問。
那人回答:“這還不變态?你放筆袋裡啥的我都能理解,你放衣兜裡,随時随地拿出來看兩眼,你這是被她下春藥了吧我靠。”
周思恒看着那張照片,良久,才放回衣兜。
我隻想讓她離我近一點,僅此而已。
他的欲望,那顆瘋狂跳動的心,在許溶月向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輕聲呢喃:“許溶月……你以為你真的走的掉嗎?”
次日上午,許溶月買了最早的機票去了新疆。
“你和小周說了沒?”許尚華問。
“沒有。”許溶月搬着行李,“我到時候直接回學校。”